段闻躺在地上,他仍被李芸紧紧拥抱着。
那是一个保护同伴的姿势,其实他的师父也曾这样对他做过。
这个时候,段闻的意识已经完全回来了,但他也已经快听不清任何的声音了。
郑敬风的怒吼显得很远很远。
段闻呼吸微弱地这样躺着,他原本是不会这样轻易死去的,在最后一秒钟,他的意识超过了段璀珍的脑电波,他重新回过神来——他本来可以躲开这个砸下来的爆炸装置。
就在那一秒,他是可以推开李芸,自己躲开的。
可李芸紧紧抱着他,天真地,想要保护他。
于是也就在那一秒,他犹豫了。他迟疑着没有把李芸用力推开自己逃出去,他在那决定生死的一秒钟里,盯着李芸的眼睛。
他在那双眼睛里,看到自己的倒影。
就像很多年前,李芸在小酒馆外,扑上来替他挡住坠落的重物。一个少年望着另一个少年。
沉静的眸子盯着同样沉静的眸子,只是一个是假无心,一个是真无情。
就这一秒钟——
段闻错过了最后的逃开的机会。
血,不停地顺着伤口流出来,他平静地接受着这一切的发生,他总是不避讳生死胜负的。
在他看来,人生就像一盘棋局,有时候只是一念之差,就会满盘皆输,他对此并无什么不可面对。只是——
为什么,那一秒,他犹豫了呢?
他好像也不知道。
他是一个自幼就被段璀珍练就的真正的“机器”,没有感情,绝对理性,追求永生和科研最伟大的真理。
老郑问他,他杀死师父师母时是什么心情……
是什么心情……?
曼德拉筹谋着杀谢平周木英的时候,他好像也没有什么感觉,那天他就看着那大货车发出的火光,他没有任何感觉。
但不知道为什么,后来他日理万机,忘记了许多事。
却独独忘却不了那场大火。
就像他也忘不了李芸发现自己是黑警时,那双写满了失望的眼睛。
段闻闭了闭眸,他已经动弹不了了,唯独眼珠还能转动,他把最后的视线投到了李芸改造人身上。
他看着李芸最后保护他的动作。
他用仅剩的力气,盯着李芸,低沉地问了一句:“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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