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所说的去过指的是所谓三日月的总部,实际上你从来没有到达过平野,因为平野就是高天原,也就是神国,以你们人的身躯,哪怕你是神使,你也无法进入到平野之中,你在那里待上一秒钟,你的身体就会被那里的污染吞噬殆尽,因此你们去的所谓的平野,其实就是三日月的总部,那里是高天原和苇原中国的交界处,你可以理解为屏障,那是你们能够靠近神国最近的地方,但不论怎么说,那里还是人间。”
春日鹿用手指在地上画了一个圈,指着圈的里面:“这里,就是樱岛,也就是苇原中国——你们人类所居住的地方。”
春日鹿又在这个圆圈之外画了一个大圆圈,把整个小圆圈包裹起来:“这个圆圈和苇原中国之间的地方,就是平野,高天原,神的国度,不管你怎么称呼都可以,总而言之,神的国度在你们的世界之外,把你们的整个世界包围起来。”
接下来,春日鹿又把手指指向了自己:“至于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苇原中国而不是高天原,其实也很简单——我不是春日鹿这个神明本身,只是春日鹿的名字属于我而已。”
“……什么意思?”
“有这么一个故事,有一只乌龟,在一个人前方一百米的地方,乌龟的速度是人的十分之一,那么,请问乌龟和人同时开始跑步,人需要多久才能够追上这只乌龟?答案是永远也不可能——当人追上那一百米的时候,乌龟已经向前进了十米,追上那十米,乌龟又往前一米,十分之一米,一百分之一米,只要一直这么持续下去,人与乌龟的距离会无限接近,但绝对不会为零,还记得吧?你应该记得很清楚,这个故事还是我们告诉你的。”
“嗯……”高坂纽乃点了点头。
“这个故事的名字叫芝诺的乌龟,我们从本质上来说,就是对时间度量做了一个变换,把正常世界的时间映射到这个故事之中的度量下,用这个故事的时钟的指示看运动,结论自然不一样。既然这是一个“佯谬”或者“悖论”,就说明这肯定是错误的。”春日鹿拍了一下手,“而我的名字是春日鹿,但我并不是春日鹿本身,我的实质是什么?芝诺,这个故事之中的芝诺,我并不是神明,现在在你面前的是芝诺,你所信仰的神明,而在高天原的,是春日鹿这个名字,名字和本质可以是不同的东西,这也是为什么春日鹿的界明刀会这么混乱,因为春日鹿只是一个名字……从一开始春日鹿这个神就只是一个名字,使用这个名字的是我。”
“那我明白了。”
“现在你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高坂纽乃,你为什么没有留念?”
“啊……要说留念其实也是有的,只不过,我并不会在事后才反思我的行为,人在很多时候本能都会比理智更先行动,那时候的我只想不顾一切解决掉这件事,至于我的生命……”
“你是为了解决这件事,还是为了那个叫尾村增鶇的人?”
“……”
“看来我猜的不错。”春日鹿笑了,“最后和你说一句吧,你们本来都应该死在这里的,神明和下照命的交易之中本来就包括了你们三个的命,你们算是这一场交易的定金,不过现在,你们至少活下来了一个人,不是吗?”
“听起来不错。”高坂纽乃闭上眼,“我有最后一个问题,在高天原这个圆圈之外……是什么?”
他听见了春日鹿的嗤笑声。
“高天原之外啊……是没有被遮盖住的世界。”
高坂纽乃睁开眼,看见的是尾村增鶇的脸。
“……你……为什么……”
听见尾村增鶇的话,高坂纽乃笑了,他现在可以确定,尾村增鶇活下来了,夜守木荒已经死了,而他也被春日鹿的权能耗尽了最后的灯火,但是在这件事之后,尾村增鶇活下来了,他们在神的交易之中逃出了规则,让人的力量能够在世界的规则之上破出一个小洞口。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尾村增鶇呢喃道——她的身上一点伤痕都没有,在最后一刻,高坂纽乃用那把界明刀的权能把尾村增鶇的伤痕放置在了一个遥远的时间之后,那个时间或许在尾村增鶇的寿命结束的时候都不会到,这也就代表着,尾村增鶇不会死去。
付出的代价是什么?高坂纽乃看了看自己的身体——他自己的身体正在淡化,他的存在正在被从时间的维度上抹除,他的痕迹会泯灭在时间和空间的河流之中,分散到各个角落,这是严重的代价吗?并不是,他本来就会死亡,但在死亡之前狠狠地薅了一把神明的羊毛,他觉得自己赚了。
“我不是木头。”高坂纽乃笑了,“我从来都不是什么木头。”
他躺在地上,手中的界明刀早已经消失不见。
他看向天空,然后,下一刻,他看见了神被剖解的模样,在那一副景色之中,他安然入眠,被牧师装入棺材,成为了那一具尸体。
他回到了最初的神社。
从此,世界上便少了一个名为高坂纽乃的生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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