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一回应,却像是在回答老师提问。
虽然不乐意,但我也无力阻止陆永平在眼前晃荡。
他和前院一老头吹嘘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唾沫四射之余还要不时对我咧嘴嬉笑。
我真想一玉米棒子敲死他。
后来陆永平上架子挂玉米,奶奶让我去帮忙。
我环顾四周,也只能站了起来。
陆永平却突然沉默下来。
除了偶尔以夸张的姿势朝剥玉米的人们吼两声,他的语言能力像不断垂落的汗珠一样,消失了。
我不时偷瞟母亲一眼,她垂着头,翻飞的双手宛若两只翩翩起舞的蝴蝶。
至今我记得她闪亮的黑发和身边不断堆积起来、彷佛下一秒就要把人吞没的玉米苞海洋。
那种金灿灿的光辉恍若从地下渗出来的一般,总能让我大吃一惊。
一挂玉米快压完时,陆永平叫了声小林。
我头都没抬,说咋。
半晌他才说:「每次不要搞那么多,不然今晚压上去明早就得断。」
第二天是农忙假,这大概是前机械化时代的唯一利好。
而一九九八年就是历史的终结。
我大汗淋漓地从玉米苗间钻出来,一屁股坐到地头,半天直不起腰。
母亲见了直皱眉,怪我没事找事。
我抹把汗,刚想说点什么,柴油机的轰鸣便碾压而来。
那天上午收了两块地。
陆永平找了三四个人帮忙,全部收成卸到家里时也才十点多。
送走帮工,一干人又坐在门口继续化玉米。
有小舅在,气氛轻松了许多。他总能化解奶奶深藏在肺腑间伺机喷发而出的抱怨。
我和陆永平则是老搭档,他负责压,我负责码。
他说小林累坏了吧。我说这算啥啊。
小舅哈哈笑:「还真没瞧出来,这大姑娘还是个干农活的好手啊。」
临开饭前张凤棠来了。
当时母亲在厨房忙活,奶奶去给前院送挡板。
老远就听到她的脚步声,嗒嗒嗒的,好一阵才到了门口。
这大忙天的,她依旧浓妆艳抹,像朵插在瓷瓶里的塑料花。
张口第一句,张凤棠说:「傻子。」
我瞥了陆永平一眼,后者埋头绞着玉米苞,似乎没听见。
于是张凤棠又接连叫了两声。
小舅在一旁咧着嘴笑,我却浑身不自在,脸都涨得通红。
陆永平说:「咋?」
张凤棠说:「咋咋咋,还知道回家不?」
陆永平这才抬起了头:「急个屁,没看正忙着呢,好歹这挂弄完吧。」
张凤棠哼一声,在玉米堆旁坐了下来。
剥了几个后她说:「还是老二家的好。」
小舅直咧嘴:「哪能跟你家的比,真是越谦虚越进步,越进步越谦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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