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王宝兴和有粮榔头肯帮忙运一部分,牛背上还能驮一些,但家里每个人依旧需要负担极重的粮食,这势必会拖累整个队伍前进的步伐,大伙可能会念着王宝山借粮给自己不说什么,然而谁也不晓得时间一久还能剩下多少耐心。
如果她家当真长时间拖累队伍,难免会面临被丢下的结局。
久病床前无孝子,何况木槿她家还只是族人。
崇武跟抓住最后一棵救命稻草一般紧紧抓住冬生的袖子:“冬生哥,你再瞅瞅,能多用几日是几日。”
崇武说到最后时,声音已经接近哀求,他往常就同兄长轮流挑着自家担子,就这还每日累到腿疼肩膀疼,如果牛车没有了,家里头人人都得背竹筐,别说他和兄长,年老的爹娘和家里女眷肯定挨不住,到时候一家人能不能全乎走到最后都不一定。一想到此处,崇武就止不住害怕。
木槿也在一旁说:“是啊,能多用一日是一日,哪怕多用个十天半个月也好啊。”
家里粮食家当这样多,如果牛车当真报废,肯定没办法维持现在的前进速度,如果能把车修好,跟救自己一家人的命差不离。
冬生看着眼前的木轮,他连个正经木匠都算不上,不过早几年跟着木匠做了半年学徒,能够打个凳子椅子而已,车轴上的活太精细,除非跟张木匠一样专门做木板车或者有些资历的老木匠才能修补好,至于他,则非常困难。
这要是冬生自己家的东西,他指不定就上手拆卸一番,反正已经不行,还不如搏他一搏。然而这是旁人家里的,一旦拆完修不好,难免怪罪到自己身上,所以冬生迟迟不敢上手。
当然,冬生的担忧不无道理。
从前村里头有个小媳妇生孩子难产,外头大雪封山,来不及去外头请产婆,小媳妇自己头上又没有婆婆,所以请村里头一个孩子多的妇人过去帮衬,人命当天的关头,两边还是同族之人,妇人硬着头皮上去帮衬,结果小媳妇没挨住,连人带孩子一起没了。
那家男人见到媳妇孩子咽气,差点把过去帮忙接生的妇人一道给打死,幸亏其他族人劝着拦着才没有酿成大错,后头男人又另娶一个寡妇,有了新的儿女,不过两家人却从此结仇。
这事发生时,冬生才十来岁大,他那时候不晓事,还曾过去看过热闹,所以印象格外深刻。
虽说四大爷一家人自来厚道,并非那等蛮不讲理之人,然而这时候说句生死攸关之际也不为过,冬生实在怕自己没法修好被怪罪上。
任谁都能看出冬生的犹豫,木槿看看冬生,又看看王宝山。
如果不修的话,车子压根没办法往前走,现在既然已经到最糟糕的时候,不管再怎么做都不会比现在更加糟糕,还不如放手试一试,万一可以修好呢。
木槿看着冬生说:“冬生哥,你且放手试一试,反正如今车子已经没法用,就算最后没修好,也怪不到你身上去,不管最后如何,我们都记得你的好。”
冬生听完,的确不如当初那样紧张,他又抬头看王宝山。
王宝山才是一家之主,在冬生眼里,这事得王宝山发话才行。
王宝山点头:“你且试试便是,就算坏了,也同你无关。”
得到王宝山的准话之后,冬生才动起手来。
他和崇文一道把整只车轮卸下来,得完全卸下去拆开车轴,他才能知晓最里头车轴情况究竟如何,不然光从外头看是没办法看清楚的。
他小心翼翼将上头木头做的卯钉和车轴分别拆下来,车轴还好,有几个榫头已经断裂,车轴和车轮的衔接处也发生了断裂,而且这处断裂尤为严重。
冬生与王宝山说明情况,又叹一口气:“得重新打几个榫头安上去,原先的已经没法子用了,若不换的话,连明日都坚持不下去。”
车轮上最难打的就是榫头卯钉,因为这需要极其精湛的技术,哪怕有一丁点不合适,都会影响最后的结果,而以冬生业余木匠水平,很难一下子给打好,木槿她们眼巴巴看着冬生,虽说知道有很大概率会失败,但现实逼迫他们不得不冒险一试。
冬生已经说了,这活计没几个时辰做不好,毕竟全是精细活,最最耗费时间。
此时不光崇文,连木槿都不敢再跟队伍里其他人对视,冬生的意思已经很明确,重新打榫卯还有一部分衔接的车轮,得耗费许多时间,今天恐怕别想再继续赶路,怎么也要等到明日再说。
一下子就耽误整个队伍半天时间,木槿低着头不敢看大家,生怕看到对面责怪的眼神。
有粮食不多的人家,其实心里头是不大乐意的,早一日走出去就多一点活路,逃荒路上的时间实在耽搁不得,万一时间一长,手里的粮食被耗光,等待他们的只有死路一条。
何况现在水源也不好找,赶路的步伐可以停下来,却停不下喝水,不管走不走,手里的水都会不断被消耗,所以许多人心里并不情愿,顾念着王宝山给他们借粮食才没有说话。
栓柱媳妇早就跟栓柱赶过来:“谁家没个要紧事,俺们粮食都是靠你们接济,也就是族长和四大爷不计较,否则说你们是俺救命恩人都不为过,现在你家有难,要是有人还说三道四,那他良心都给狗吃了。”
木槿救了她家当家的一命,她家和王家村许多人一样,还靠着从族长和四大爷那里借来的粮食过活,现在人家有难,她不能光眼睁睁看着。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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