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自知之明,这就是奸雄与小人的最大区别。”
见李泌如此肯定,任天翔不禁笑道:“那好,咱们就静观其变,只是如此一来,史朝义那厮就得到了宝贵的喘息之机,平叛大业又增添了不小的变数。”
事态发展正如李泌预料,李辅国扫平政敌把持朝政后,越发骄狂无忌,将代宗李豫也不放在眼里,甚至要代宗在宫中享福,朝中大事交给他处置。这终于令代宗无法容忍,于是暗示朝中儒门官吏替他除掉李辅国。
得到代宗默许,接下来的事就非常简单了。李辅国最终在自己府中被刺杀,刑部和大理寺众捕快始终找不到凶手,最终只能以盗贼谋财害命为由草草结案,从此代宗真正掌握朝政,不再受人摆布。
不过这已经是在半年后,在这半年里,代宗虽使朝政回到正轨,但史朝义也没有闲着。他先是派人除掉史朝清,彻底消除了这个最大的隐患,然后在司马瑜的建议下挥师南下,攻入大唐最后的粮仓江淮。由于朝中生变,前方大唐将士军心动摇,史朝义的势力又慢慢壮大起来,加上从范阳招来的精锐后援,史朝义大军恢复到十万之众,对大唐威胁也越来越大。代宗除掉李辅国后,急于建功立业树立威信,因此东征也就变得越来越迫切。
在登基小半年之后,代宗终于腾出手来发动东征。他以太子李适为元帅,令郭子仪、李光弼、仆固怀恩等率兵会攻史朝义,十几万唐军陆续聚集,史朝义则在横水之滨摆下阵势,欲与唐军决一死战。
萧萧横水之畔,任天翔再次见到了司马瑜,虽然仅隔了不过大半年,但见司马瑜的鬓边已染上了些微的风霜,人也像苍老了十岁,可见这半年多来,他的辛劳超过了以往任何时候。
“收手吧,大哥!”任天翔叹息,“爷爷虽为你除掉了肃宗皇帝,但人力终究无法逆天,朝廷的动囘乱不过是给了你半年的喘息之机,百姓盼望和平已久,现在大唐上下一心,要一鼓作气平定叛乱,你再帮他负隅顽抗,也不过是螳囘臂当车,不自量力。”
司马瑜微微笑道:“咱们兄弟今日重逢,能否不谈国事,只叙亲情?我有好些年没有见到爷爷了,他老人家还好吧?”
任天翔摇头道:“他老了很多,尤其李辅国被杀,令他的阴谋破产之后,他就再也没有振作起来,他知道司马世家的梦想在他这一代又落空了,他已看不到任何希望。我希望你别步他的后尘,为了这个不切实际的梦想付出一生的代价。”
司马瑜没有理会任天翔的忠告,又问:“小薇还好吧?她跟她亲生囘母亲相认了么?她对当年姑妈抛弃她还心怀怨恨么?”
任天翔温柔地微笑道:“小薇是个心地善良的女孩,不会因为当年的事责怪母亲,她们现在相处得很好,我答应在天下平定后,给她补一个盛大的婚礼,到时候大哥一定要来。你不光是我的大哥,也是她最崇拜的哥哥。”
司马瑜会心一笑:“那是一定,到时候我会赐她一座城池和十万户封地作为嫁妆,并为你们的婚礼大赦天下!”
任天翔见他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依然不忘自己的梦想,心中好笑又悲凉。他颔首道:“那好,就让咱们为各自的目标继续努力,早日实现梦想。”
司马瑜伸手与任天翔一击,呵呵笑道:“咱们的梦想并不矛盾,待我打败李唐夺了天下,这天下自然也就太平了。”
望着司马瑜傲然远去的背影,任天翔心中既悲凉又无奈。如此聪明绝顶的一个人,就因为从小被灌输了太多宏图霸业的梦想,以至于到走火入魔的地步也无法自拔,这不仅仅是他一个人的不幸,也是全天下人的不幸。
任天翔默默回到住处,就见道士打扮的李泌迎了出来,关切地问:“怎样?”
见任天翔黯然摇摇头,李泌拍拍他的肩头,宽慰道:“你已做了自己能做的一切,剩下的就只有听天由命了。”
“不是,”任天翔有些担忧地自语道,“我只是不明白司马瑜为何会有一种强烈的自信,即便面对两倍的唐军和郭子仪、李光弼等名将,依然不担心会输。这种自信完全不是骄狂或无知,而是有强大的力量在支持,我完全能感受到这点。”
李泌的神情凝重起来,他不能忽视任天翔的“心术”。他连忙吩咐一名儒门弟子:“将史朝义这半年来的行军和战事汇报全找来,越详细越好!”
那儒门弟子应声而去,很快找来一大箱的战报和地图。李泌令人将它们按时间顺序排好,一篇篇读了起来,任天翔见状退了出去,他知道李泌一旦埋头做事,必定是心无旁骛,这或许就是天才与普通人的差别吧。
第二天一早,任天翔还在酣睡,就有儒门弟子来请。他迷迷糊糊地随着那弟子来到李泌的书院,就见李泌蓬头垢面双目赤红,显然是一夜未睡。
“李兄一大早叫我来,莫非有什么发现?”任天翔打着呵欠问道。
“你来看!”李泌将他拉到一幅巨大的地图前,指着上面新画下的箭头和线路道,“这是这半年多来史朝义部的行军路线,这些标记是叛军与唐军发生交战的州县。半年来叛军大小打了十三仗,所有战报我都查看过……”
“你就说有什么发现吧。”任天翔打断了李泌,他一看到那些技术性太强的地图和箭头就头痛,所以直奔主题。
李泌道:“史朝义的部队这半年来犯过一些战略上的错误,但是却从来没有犯过战术上的错误,他们所有排兵布阵都像是专门针对唐军一样精确。他们就像事先知道唐军的部署,并依据这点制定出精确的战术。”
任天翔不以为然:“司马瑜是军事天才,这对他来说并不是太难的事。”
李泌摇头道:“战争是一种模糊的艺术,大战略上也许可以做到不犯错,但是在临阵指挥的战场上,完全不犯错的根本就不是人,而是神。”
任天翔立刻就懂了,疑惑道:“这说明什么问题?莫非唐军中有奸细?”
李泌摇头道:“跟史朝义作战的不是一支部队,而是各地节度使十多支军队,他们不可能都有奸细。再说临场指挥,就是奸细也帮不上多大的忙。”
任天翔迷惑起来,皱眉问:“不是奸细那会是什么?”
“我不知道。”李泌忧心忡忡地道,“我从来没见过这种情况,就像你面对的是一个可以看穿你内心的对手,任何妙计都瞒不过他的眼睛。难怪这半年来史朝义几乎没打过败仗,所有唐军都没占到便宜。如果找不出叛军百战不殆的原因,恐怕这一战对唐军来说依然是凶多吉少。”
任天翔心中一动:“有一个人,或许会知道司马瑜百战不殆的秘密。”
“谁?”李泌忙问。
“就是安禄山的女儿安秀贞。”任天翔答道。话音刚落,就听门外有义门弟子禀报:“公子,小薇姑娘让你回去看望一个老朋友。”
“谁这么大面子?竟然说动小薇派人来叫我回去?”任天翔不悦地问。
“小薇姑娘没说,只说她姓安,是公子的红颜知己。”
任天翔一愣,兴奋地一跃而起,失口惊呼:“天意!莫非这就是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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