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因司马文驰老先生已是古稀之年了,这司马家下一代的当家人是谁,可就看三兄弟这几年里的作为,谁能得到老先生的认可。
老二司马晨其实并不大在乎司马世家家主的位置。他身藏一道戊土灵根,司马文驰老先生辗转人脉,给他求得了一份仙缘,如今已是终南仙宗的记名弟子。司马晨也争气,进山学道之后,锐意苦修,一身道行突飞猛进,颇受师长的青睐,眼看再过个三五年,就会被录为内门真传弟子。到时修成终南正宗的高深道法,入出青冥享长生,区区凡俗间的司马世家,根本不在他的眼中。
但老三司马昊却与老二不同,司马昊天生一具泥骨凡胎,没有灵根,修炼内外功夫的成就,尚不如小妹司马雁。老三这人性子偏激,心里总嫉恨苍天不公。二哥的戊土灵根自不必说,连大哥小妹都有隐灵根或残灵根在身,就算结不上仙缘,修炼内家功夫也是事半功倍,可偏偏他司马昊不沾半分灵机,一脱胎就矮人一头。老三自懂事起,就常常指天指地,大骂天妒英才。
修道无门,学武比不上大哥小妹,老三司马昊的心思,就全放在了继承司马世家上。
但父亲虽然嫌恶老大司马晟不传香火,母亲却偷偷暗示过老三司马昊,这家主的位置,多半还是会交到大哥的手上。因为司马文驰老先生认为,老三性子太浮躁了,把不好司马世家的舵,老大沉稳,虽然进取不足,但守成有余,当是合适的家主人选。
司马昊听了母亲的话,心里又多了一道怨恨。眼看父亲渐渐老去,他就挖空心思琢磨着,怎么才能把大哥踩下去,让父亲把家主的位置交给自己。
洛环玉的这事,恰恰让老三司马昊看见了希望。
司马文驰老先生的脾气,司马昊是清清楚楚的。一来老先生毕生信奉“侠之大者为国为民”,所以才把西北朔城经营成了如今的模样,大雍与赤胡的行商在这里安安稳稳的交易货物,实在是丝绸陶瓷商路和茶叶商路上的一处生金福地。可洛环玉手中的那件物事,据说很可能会挑起大雍与赤胡新一轮的战火,若两国大举交战,不仅边塞百姓涂炭,必定也会殃及到这座父亲毕生心血所系的朔城。若能夺下那件物事,交到父亲手里,司马文驰老先生必定大喜,更对三儿子另眼相看。这正当是争夺家主之时,司马昊可不就将了大哥一军?
二来司马文驰老先生迟迟不把家主之位交给司马晟,其心结何在?可不就是洛环玉这个红颜祸水么!这女子来见赤胡密使,不管那件物事是什么,随便拿个通胡叛雍的罪名一扣,把洛环玉的人头斩下,送到父亲面前。老大司马晟势必心如死灰,而父亲心结了断,既对大哥失望,又会对司马昊的果敢英勇大加赞赏。彼消此涨之间,何愁压不住老大司马晟?
对于司马三爷司马昊来说,把那洛环玉一杀,东西抢到手里,正是一箭双雕的大好事。
于是乎,司马家的老大司马晟和小妹司马雁,并不在乎那什么物事,只想保住洛环玉的性命。老二司马晨态度不明,但司马雁认为,二哥多半也会想得到那件物事,去讨得父亲欢心。老三司马昊,则是既想夺物又想杀人。再加上追过来的中原武林人士,说不定还有闻讯而来的西北守军,更有那个藏在暗处的赤胡密使,几边就凑成了一局热闹精彩的乱斗棋局。
但莫忘了,司马文驰老先生治家,讲一句“家和万事兴”不容违背。不到万不得已之时,司马四兄妹是绝对不会亲自出手相斗的。所以司马世家的人,必定会先将外人的棋子一一从朔城老街这块棋盘上拔除,然后四兄妹再关起门来,瞒着司马文驰老先生暗暗博弈。
而这局棋的最终胜负,不仅要看每个人手中的棋子强弱,更要看如何布局行棋。
夜色暗沉,司马晟和司马雁商议定计,两兄妹先后走不同的秘道离开。俞和一边帮着六顺儿收拾桌椅,一边点头嘿嘿笑道:“先起风,再打雷下雨,最后水底下折腾。看来真是精彩的一局啊!”
六顺儿没听清俞和小声嘟囔的后半截话,他皱着眉头,刚想开口追问。可这时天边忽滚过一片闷雷,瓢泼夜雨稀里哗啦的浇了下来。六顺儿赶紧跑去掩住店门,口中嚷道:“小俞你说得倒真准,果然打雷下雨了!这场雷雨来的,可真是突兀。我来合门,你去关窗,莫要让雨水落进酒楼里来了。”
俞和一笑道:“这么大的雨,风还乱,岂能不湿?”
第二百四十四章各粉墨,齐登场
四日后的晌午时分,朔城老街一如往常的热闹,可顺平酒楼中却并没有太多客人。
二楼雅间空荡荡的,只有俞和一个人躺在条凳上半醉半醒的喝着酒。
一楼的大堂里坐了寥寥四桌吃饭的人。其中来得最早的两桌客人,似乎屁股下面的凳子有些不对劲,坐得浑身不自在。他们全都怯怯的低着头,只顾用面饼子裹起菜来,直往嘴里塞,看起来很想尽早填饱肚子,会账离开。
稍晚来一拨人,是三个面容冷肃的中年汉子。他们个个带着大檐子皮兜帽,让人不容易窥见他们的眼神,不过这三人颌下蓄的寸长短须,倒是修剪得十分考究。他们三个选了张离着门最近的桌子坐,点完了菜饭,便谁也不说话,只慢条斯理的吃着。这些人用的是随身揣着的纯银碗筷,桌上没有要酒,只喝自己皮囊中的清水,看起来是惯于行走江湖的武林人士或者镖师护卫。
若有明眼人仔细打量,这三个中年汉子身上紧紧裹着玄色的软皮袄,腰杆儿里干净利落,不像藏着兵刃。不过每个人手上都带着一对古怪的银丝镶边黑绸手套,就连吃饭时也不曾脱下,多半一身功夫都在这双肉掌之上了,精擅的不是拳掌功夫,就是暗器之术。
大堂中间还有一拨人,他们是最晚进来的,却最是惹人注目。
围着大堂中央的八仙桌,坐了的七个身穿生毛皮坎肩的彪形大汉。这七人一进顺平酒楼,便大呼小叫的要了几十斤上好的卤牛肉,喝的却也是自带的烈酒。
六顺子端上几盆切好的熟肉,这些莽汉也不使竹筷,只顾用手抓起吃。顷刻之间十几斤肉下肚,每人也都喝了两大皮囊的烈酒。酒肉吃到酣畅处,七条汉子人人脸色发红,竟旁若无人的伸手划起拳来,听他们的口音似是打青州或冀州地界过来的人,借着酒劲儿,汉子纵声呼喝起来,如同雷鸣。
除了那三个身穿黑皮袄的中年男子,其余人都有些畏惧这七个带着几分酒意的莽汉。盖因这七人身边,可都带着让人望而生畏的狠家伙。其中两人手边搭着一条儿臂粗细的熟铜盘龙齐眉棍,另外四人腿上横着一柄裹缠了布条的四尺厚背斩马刀,每个人腰带上还挂着一具黄铜机弩,裹腿里插着匕首。
看这副装扮和随身的硬家伙,这七人像是那种专干无本卖卖,杀人越货,割下头颅当球踢的漠北悍匪。
偶尔有人来顺平酒楼要用午饭,可一只脚才踏进门,抬头猛看见这居中而坐的七条莽汉,脸上无不变色,把脖子一缩,便又忙不迭的抽回了脚,转身去别处寻食果腹了。
最早坐下的那两桌人,草草就着肉菜,吃了几张白面饼子。他们一边竭力吞咽着,一边匆匆摸出银钱给了六顺儿,搂着随身的包裹,逃也似的夺门而出。
于是偌大的顺平酒楼里,除了高声喧哗的七个莽汉一桌,就只剩下了那三个冷脸不说话的中年男子一桌。有这七位满身匪气和酒气的煞星坐在大堂里,大凡在顺平酒楼门外路过的人,全都是低着头,按紧了口袋包袱,快步走远。
这本该是正午最忙活的时候,可厨师小杜老半晌也不听六顺子喊他出菜,于是他抓着条汗巾,嘟嘟囔囔的撩帘出来看,瞅了瞅中间大桌上的七位匪爷,小杜撇了撇嘴,转身又缩回了后院。
老康掌柜的一早便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可六顺子也懂得是这几个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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