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光直刺在玉符上,便宛如一道白瀑,自山崖上直落而下,冲在岩石上面,撞成漫天水花。藏在剑光中的三十六柄玄铁飞剑,几乎同此刺中了小小的玉符,玉符外面笼着的金光猛然一震,散出一大圈淡金sè的光晕,三十六柄玄铁剑齐声哀鸣,登时尽成铁屑。
那黑衣人伸袖遮住了面孔,也不再管那玉符,只朝密林中的某处看了一眼,便再不回头,身化狂风,朝西面遁去。
俞和抬头去看,那玉符抵住了剑光一击,金光微微闪了闪,便彻底碎裂了,被风一吹成了粉尘。
“这定是暗中有人帮忙,否则今晚就要埋骨于此!”俞和拍了拍胸口,心有余悸,这黑衣人也是个剑修,而且jīng擅弓技,能把飞剑术融入弓shè术中,奇思妙想,很是不凡。单论剑术和真修道行,只怕也能同师门宿老们相当。幸好自己炼成了这古怪的万化归真白玉剑匣,一举收摄了三十六道剑光,最后那一合交手,若不是暗中有人出手相助,逼得黑衣剑修露出身形破绽,只怕俞和便横尸当场了。
也不知暗中那人藏身何处,走了未走,俞和抱拳向天,一揖到地。
“阁下救命援手之恩,俞和绝不敢忘,他rì因果循环,定当有报!”
海风拂过密林,只有枝叶的沙沙声响回应。俞和转身走出树林,返回交坞城中,他展开身法,把城中的大街小巷循了个遍,又绕着城镇搜寻了三圈,可却是一无所获。满心抑郁的回到客栈中,却再也定不下神。翻身上了屋顶,整个下半夜,便大睁着双眼,到处扫视,盼能找到那一男一女的行迹,可除了偶尔的几只海鸟,就再没有什么影子掠过附近。
心里念头翻来翻去,有心求师门来救,可玉牌已失,手边再没了传信的玉符。一想到传信玉符,俞和好一阵子揪心,那一对夜行男女竟把他同陆晓溪说话的玉符也盗走了,若这玉符万一有什么闪失,俞和与陆晓溪这便从此失去了联系,重逢更是渺茫。
俞和心中横生邪火,几yù起身狂嚎,却又怕惊扰了凡俗,无耐之下,只好伸手将身边的瓦片全捏成了灰粉泄愤。
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rì出东方,南边的恒鼎园中,传来几声铜铃声响。
俞和转头遥望了一眼恒鼎园的方向,心中暗叹,这下连地脉元水都没了,之前答允了广芸大家,分给她五十斤,到时人家来要,可如何交代才好?莫非要厚着脸皮,找谢年生去讨么?
想到那仙女一般的广芸大家,俞和眼睛忽然一亮,“师尊不是将自己的传讯玉符留了一道给广芸大家么?那自己去找广芸大家借玉符一用,便可将昨夜一切告知师尊。”
可转念又一想:“师尊才将十万符钱交给我,临走前嘱咐过要好生保管,这师尊只怕刚回到门中,就得知符钱丢了,还不知要气成什么样子,我是不是再设法找找,说不定还有些希望寻回玉牌玉符。反正如今丢都丢了,或可努力去找找看,等到实在无望时,再告知师尊为好?”
可希望一起,俞和越想越是心烦意乱,尤其听到海cháo声响,就记得陆晓溪说她刚到门中,被这cháo声吵得难以入睡,心里更是乱成了一团麻,只盼师尊还在身边,施展天大神通随手一抓,就把那一男一女两个蟊贼凭空擒了出来,老老实实的奉还玉符和玉牌。
一顿胡思乱想,俞和连声叹着气,茫茫然的翻下屋顶,垂头朝客栈外走去。那店小二好生伺候着,心里却奇怪,这位小哥儿客官,昨天可是神采飞扬,今天一早怎跟霜打的茄子似得没jīng打采?他却不知,如今这位金主儿,已是一贫如洗,身上被偷的连个铜板都不剩。
俞和走出客栈,也没处可去,懵懵懂懂的绕了几圈,还是朝南出了城,向恒鼎园去了。
魂不守舍的走在沙滩上,一脚深一脚浅的,走了差不多半个时辰,才期期艾艾的到了恒鼎园的山崖下。
也不知怎么的,那盘山小径前的青竹牌坊下面,白沙染成一大片暗红sè,看起来像是渗着血迹,而那青竹牌坊上面,似乎刚刚以水擦洗过,只是竹板的缝隙间,依旧残留着已经有些干涸的血痂。
俞和一看,心中大震,莫非恒鼎园昨晚也有什么变故?这许多鲜血是从何而来,为什么又会沾到青竹牌坊上面去?
摇了摇青竹牌坊上的铜铃,俞和沿着小径向山崖上走,可才走了几十步,路边忽然有人影错动,俞和眼前一画,就见七个宫装少女站了天罡北斗位,挡在面前,人人俏脸含煞,手中各抓着一条彩绦,丝绦的两头都有金环,一头的金环上,套着一只明晃晃的短刀,另一头的金环上,拴着一只银sè的小铃铛。
“来者何人?今rì本园闭门谢客,请自转回去,休得硬闯!”
站在当前天枢位的少女沉声喝道,将手中丝绦一绕,银铃叮当作响,短刀寒光湛湛。
俞和一拱手:“在下是昨rì与座师一同拜见过贵园广芸大家的俞和,昨夜突遭变故,特来求广芸大家相助。”
站在玉衡位的少女,正是昨天引云峰真人和俞和近园的那个女侍,闻言细细打量了俞和一番,忽然面露诧异,最后忍不住噗嗤的一声笑了出来。
“这位俞公子,才一夜功夫,怎的成了这般模样?”
俞和大窘,昨天他到恒鼎园时,那是高冠广袖,丰神俊朗,一派有道真修的样子。可今天来此,穿的是海边渔夫的丝麻短衣裤,早上出客栈的时候浑浑噩噩,连鞋子也忘记了穿,赤脚上沾满了砂石泥土,伸手再一摸头顶,发髻被昨晚那黑衣蒙面的剑修一剑剪去,满头半尺来长的乱发披散着。这一副狼狈的样子,简直形如乞丐。
尴尬的笑笑:“倒叫姑娘见笑了,在下昨晚夜宿交坞,师尊未在身边,一时不慎,被蟊贼所乘,落得此番情形,只好来求广芸大家相助,还望姑娘代为通禀一声。”
“何方蟊贼,连公子的头发也要掳了去吗?”那女子掩口一笑,“园主昨rì吩咐过,这几rì间,若是云峰前辈与俞公子前来,便引到花厅奉茶。如此公子请随小女子来,今晨恒鼎园中也发生些古怪事情,另有恶客来扰,园主这时只怕难以分身,请俞公子先到茶语水榭小坐。”
说罢七人散了阵势,让开道路,由昨rì那女侍带着俞和朝山崖上走去,其余六人又隐入了小径旁边的暗处。
进了恒鼎园的竹门,循着阵法绕到一处有个小池塘的竹楼,女侍让俞和在竹楼中稍坐,自去端了茶壶茶碗出来。
“敢问这位姑娘如何称呼?”
那女子轻声道:“俞公子唤小女子紫娟既可。”
“紫娟姑娘,在下在山崖下,看见青竹坊门左近似有许多血迹,姑娘方才也说起,恒鼎园今早有些古怪的事情发生,在下好奇,想问究竟?”
紫娟看了看俞和,略想了一下才道:“不瞒公子说,这事的确蹊跷,我恒鼎园本是个乐坊,园中都是弱女子,虽也修些粗浅的炼气之法,但自守淡泊,与世无争。昨夜公子遭了蟊贼,可巧我们园中竟也来了贼人,幸甚知觉得早,姐妹们齐心把蟊贼擒住,倒也未曾伤着贼人,只是将他们逐下了山崖。可今早不知怎的,崖下青竹门坊上,不知谁人将两具死尸倒挂在门梁上,有姐妹去看,竟是昨夜那两个蟊贼,教人割开了喉咙,也不知被吊在那多久,一身血都流尽了,那脸sè白得好似蜡纸,一对眼珠突出眼眶来,模样煞是骇人。这杀死蟊贼之人也是奇怪,竟蘸血在青竹门坊上写字,说‘擅闯恒鼎园者死’,那一行血字个个都有斗大。俞公子你说,我恒鼎园都是女眷,清心宁和,怎会做出这等事情来,即便有贼,也就是逐下山去算了,哪里会害人xìng命,还以血写字呢?做出这事的人,当真也不知安的是什么心思。”
俞和一听,猛地将茶杯放在桌上,追问道:“紫娟姑娘,你方才说那死掉的蟊贼是二个人,敢问他们是何模样?”
紫娟想了想道:“那死人的样子好生可怖,我却也未敢细看,只晓得是一男一女,男的很是高大,两人都穿着黑衣。”
俞和心里好似打了一声响雷,猛然站起身道:“紫娟姑娘,能否带我去看看这两人的尸首?若不错的话,我昨晚便是被他们掳尽了随身之物,其中有几样东西干系极大!”
看俞和满脸惶急的样子,紫娟有些为难:“这可有些难办了,那两具尸首现在知客楼外停放。可早上我们发现崖下的死人,姐妹们打算将他们安葬之时,便有个老头儿冲了过来,怒斥我们害了他家弟子的xìng命,说要血债血偿,幸好被广芸园主拦了下来,才没叫他伤到园中的姐妹。这时园主正和那恶老头儿在知客楼分辩,只怕俞公子一时不便过去,且等那老头儿走了之后,紫娟再带公子过去探视可好?”
俞和一想,这老头儿既然来寻仇,定是那一男一女的师长,说不定就要带着尸首离开。如果死在恒鼎园山崖下的,就是昨晚那一男一女,自己的玉牌和玉符说不定还在他们身上,定要趁着老头带走尸首前,去搜寻一番,取回玉牌和玉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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