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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和此时心神极倦,头脑鼓胀欲裂,整个人昏昏沉沉,几乎站立不稳。他也不等论剑殿诸人,径直御起一道剑光返回东峰,进了自己的小屋里,合衣往床榻上一倒,头才沾到枕上,鼾声已然如雷鸣般的响起。
纯阳殿真传弟子尽去,而镇国真人得承玉清道法,身怀五方神旗离开罗霄的消息也不胫而走。先天至宝现世,不仅是扬州地界,整个华夏九州都被震动了,鉴锋真人传下严令,罗霄剑门中不许任何弟子擅自谈论此事。而宗华真人更是忙得不可开交,许多道门真人闻讯而来,想听宗华真人分说其中究竟,但无论外人如何婉转发问,宗华真人却是旁顾左右而言他,不管别人问什么,他与鉴锋真人就是摇头笑而不答。
门中看似平静,其实暗地里风波迭起。那些道佛二宗的修士,还是客客气气找剑门宗老询问有关镇国真人的事情,即便一无所获,也只能拂袖而去。但魔宗修士则百无禁忌,他们直接设伏擒拿罗霄弟子,严刑拷打逼问不出,便施展搜魂读心的邪术,抽出罗霄弟子的生魂,寻找他们想要的答案。
天罡院大师兄夏侯沧忙得不可开交,他整日整夜的在外奔波救人,甚至有好几次,还是带着伤回来的。但即便如此,依旧每天都有罗霄弟子折损。后来鉴锋掌门大怒,他尽遣门中高手,花了好几日功夫,将在外行走历练的罗霄弟子尽数带回了山门,紧接着一道掌门法旨传下,令罗霄弟子半年再不得出山走动。
九座浮空山岭降下十丈,那大九衍降魔圈放出重重彩霞,把罗霄道庭庇护得风雨不透。
可就算是夏侯沧在外面疲于奔命的那几天里,俞和依旧没有接到任何命他出山救人的符信,他仿佛被罗霄剑门遗忘了。昔日里风头一时无两的俞师弟,如今成了这天罡院的洒扫弟子,每天都只是拿着扫把,在天罡院中一下一下的扫着满院落叶。
不过俞和并没有半句怨言,反而他在暗暗庆幸,这段莫名其妙的清闲,让他有了足够的时间,去细细体悟那解剑十八盘杀阵中所藏的万道剑势。每一次夜晚打坐入定,俞和就把心神沉入识海,去看那白衣舞剑少年,一遍又一遍的独闯罗霄解剑十八盘。而白天里,上午他一边扫地,一边参悟剑招,每每扫得几帚,便要停下来一会儿,举起帚柄作剑,在虚空中劈刺几下。而到了下午,他独坐在东峰后山镜湖边,口中念念有辞,双手十指屈屈伸伸,指尖划过空气,自有万千气相纷呈。
在领悟剑道之余,俞和也会心中暗暗估算,那镇国真人倚仗五方神旗,轻轻松松的穿过了解剑十八盘。按理说,他的六角经台和长生白莲当也是先天至宝之属,若有一天,俞和要闯罗霄解剑十八盘时,这两件神秘的宝物,能不能护得住他周全?
第二百二十五章波澜转,求剑难
罗霄剑门中的这一场动荡,足足过了七八个月才渐渐平息下来。
绝大多数弟子都严守着鉴锋掌门的法令,老老实实的在山门中静修,闭口不谈任何一点有关于纯阳院群修出走的事情。而各院的掌院真人也都小心翼翼的管束着名下的弟子们,每日早课一毕,就开坛**,除了解剑析经,也会讲一些罗霄祖师们的传奇故事,还有九州之上的历次道魔恶斗,为的就是坚定弟子们潜心修行的念头,并告诉他们外面未必有他们想象的那般美好,江湖险恶诡谲,只有在罗霄山门中,才有一片能为他们遮蔽风雨的净土。
自打镇国真人祭出先天至宝,带着纯阳院三十六真传弟子穿过“解剑十八盘”,昂首阔步离开罗霄群山之后,三番五次都有弟子偷偷下山,想去投奔镇国真人。尤其是留守纯阳院的那些弟子,人人一颗心都随着镇国真人去了,根本在山门中呆不住。
巡山弟子好几次抓回了想偷跑出山的纯阳院弟子,押到门中师长面前,可却连鉴锋真人都不知道该如何发落才好。有的弟子听了师长前辈的苦苦劝解,还是愿意留在罗霄;而有的弟子一心只想去寻镇国真人,对罗霄剑门已经没了半分留恋。
鉴锋掌门知道挽留不住这些执意要走的弟子。可若是重重的责打一番,强行将他们锁在罗霄,也只是留下了一具空空的躯壳;或者依着门中科仪废去他们一身真修,再逐出山门,这又怕会让其他弟子心生异念,更使罗霄剑门中人心涣散。于是对于那些实在劝不回来的弟子们,鉴锋掌门干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不强令他们去解剑十八盘寻死,就这么大袖一甩,任由得他们下山去了。
前前后后的,一共走了有十来个人,原本热闹喧嚣的纯阳院,如今只剩下九个弟子,显得一片萧条冷清。严刚真人奉命接掌纯阳院,凭他这位纯阳院上代掌院的威严,这才堪堪镇住了人心,再没有弟子偷跑下山了。
而等纯阳院中诸事安定之后,鉴锋掌门又连连传下法旨。同李毅师兄之前对俞和所讲的传闻一模一样,德高望重的南启真人被派到了扬州府供奉阁出任道门执事,离冰真人则成了太一院的新任掌院,太一院众弟子一片哗然,可离冰真人甫一入主太一院,就连连施展雷霆手段,将太一院的顽劣弟子们整治得服服帖帖。
方家怡奉命暂代守正院掌院一职。如今门中大多数弟子都知道方师妹与宗华掌院的关系非同一般,所以对于方师妹摇身一变,竟成了掌院真人,却也无人敢有何异议。谁都看得见,那位原本锋芒毕露的天罡院次席执事俞和师弟,就因为介入了方师妹和宗华掌院之间,如今被贬作了天罡院的洒扫弟子,当真是一朝青云之上,一朝虎落平阳。
俞和倒不管这些,他就像李毅师兄教他的那样,自守一点性光清明,闭户哪管窗外风风雨雨。每天雷打不动的卯时去藏经院行早课,若云峰真人**,那便听上一听;若无事,就自去天罡院扫地。论剑殿诸弟子颇为俞和鸣不平,但俞和只是一笑置之。
云峰真人见俞和也不整日里自暴自弃、借酒浇愁了,就也任由得他去。云峰真人心中明白,俞和这个“水中金”的命格,好比是一柄妥藏在匣中的绝世长剑,绝不会自黯其锋,所以俞和也绝对不会没来由的作践自己,心甘情愿的去天罡院做扫地活计。如今这副模样,要么是俞和自有其因由,要么就是俞和看破了什么,有所领悟。云峰真人曾偷偷看过俞和挥帚扫地的情形,那一招一式,分明是在修习高深剑法。于是他心中了然,俞和多半是借扫地为法,排除杂念,在纷扰中求一份清净无为。如此看来,俞和是正朝“由剑悟道”迈开了步子。
只可惜李毅临走的那番言语,也不知怎么,竟出奇的应验。那句“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不巧又点中了天机。
此时转过年头,已是初夏,地上的落叶浮尘并不多,俞和拎着一桶灵泉水,用手掬着,朝天罡院中的花草树木洒去。颗颗水珠飞离指尖,划过玄妙的弧线,纷纷落向那些花树的根茎处。
有个道童急匆匆的跑进天罡院来,对俞和道:“俞师兄,夏侯师兄命速你去清微院主殿议事。”
“清微院主殿?”俞和那颗静如止水的心,泛起了一片波澜,他也不多猜想,将水桶交给道童,自己捋开了袖口,抚平了衣袍,朝清微院去了。
走进清微院主殿时,俞和心里多了一丝忐忑。抬眼一看,殿中只有宗华真人和大师兄夏侯沧,俞和刚舒了口气,却听脚步声由远而近,方家怡托着一支木盘,从后殿走了出来,盘子上放的是一套茶壶茶碗。
她见了俞和,也不如何招呼,轻移莲步走到了宗华真人与夏侯沧之间,把茶壶茶碗轻轻的放到案几上,看那茶碗只备了三只,想必是根本没有为俞和准备。
果然方家怡走到宗华真人左边太师椅坐了,三人各取茶碗喝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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