踌躇再三,他那满腔的不甘也终于只是化作一声长长的叹息,“那你往后,打算怎么办?你也老大不小了,难道就这么一直单着?”
“我……”窦诚纠结了好一时,才低低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道理儿子是明白的。您挑个合适的日子,给小玉开脸吧。”
窦一德哽了哽,到底还是什么都没说。小玉那丫头原本就是他买来侍候儿子的,只是窦诚一直看不上,不肯答应。但是,就凭他家的条件,好些的姑娘哪里有肯屈就的?窦一德早劝儿子放低些要求,可窦诚年轻气盛,如何肯听?
这回,终于有个好姑娘自己送上门了,可他自己又怕了。窦一德出了房门,仰天长叹,真不知是不是老天在故意戏弄他们。
可窦一德还是比儿子现实得多,既然窦诚已经放弃了与钱彩凤之事,那么照他看来,给小玉开脸,还不如直接办场喜事,把人正经娶进门算了。否则往后孩子生下来,也始终低人一头。
虽说小玉是花钱买来的,又不识字,但人很老实,长得也不差,做媳妇嘛,在窦一德看来,只要老实本份,能打点好家务就够了。只是眼下看来,窦诚心里还有个坎过不去。那就先给她开个脸,替儿子开枝散叶,等到有了孩子,兴许窦诚的想法就会慢慢改变了。
窦一德主意一定,自去操办了,只是想想钱彩凤,心中未免惋惜不已。
回了家,钱彩凤想了整整一夜,做出自己人生中最重大的一次决定。
“……我知道大伯肯定是中意唐家多一点,但他既然已经中了举,日后极有可能是会当官的,若是要我跟群官太太成天应酬,只怕做不来,还惹人笑话。不如选牟家算了,横竖他家还想着要倚仗咱们钱家的功名,心里多些顾虑,日后也不敢欺负我。”
钱灵犀在空间里得知姐姐最终做出这样的决定,虽然有些替她抱憾,但也算是能接受的结果。
既然窦诚没有勇气,那不如快刀斩乱麻。这一点,钱彩凤做得没错。至于选择牟家,她也挺支持。那家举人毕竟离她们莲村挺远的,不了解实情,反倒是这家姓牟的,就在隔壁镇上,日后往来可方便多了。
“那姐姐怕不怕人说你是嫌贫爱富才选的牟家?”
钱彩凤冷笑,“怕这做甚么?谁愿意放着好日子不过,反倒去过穷日子?那姓唐的做了官之后,还更容易发达呢。若说贫,那也是牟家才对。”
钱灵犀故意那么问,就是怕钱彩凤日后受人影响,既然她心意坚定,那便没什么好说的,只等婚事定下,她也该给姐姐准备婚礼贺仪了。
可是谁也没想到,已经决定了的事情还是会异变突生。
国公府。
书房里的气氛凝重得吓人,而陡然之间被人抓起大力砸向地面的茶盏更是加剧了这股凝重的气氛。可被飞溅的瓷片在脸颊划出一道细细伤痕的人却是浑然不怕,只微微皱眉抬手抹去那渗出的一点血迹,冷然道,“若是老太爷没有别的吩咐,那孙儿就告退了。”
“钱扬熙,你当真是要把爷爷生生气死才甘心吗?”钱玢痛心疾首的嘶吼着,那样绝望又抱有一线希翼的目光看得人心生怜悯。
但他对面的亲孙子,钱扬熙却依旧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孙儿不敢,只是孙儿不知,自己究竟错在何处。”
“你还说你不知道?”钱玢两边太阳穴突突直跳,连脑仁都疼,“皇上太上皇给了咱们钱氏一族那么大的恩典,我让你代表国公府回去一趟,迎接圣旨,你嫌苦嫌累的不愿去。我让你送几个兄弟进京参加会试,你还是不愿意去。好,你忙,你要走马观花,你要弄你的琴棋书画,这也算是风雅之事,爷爷不怪你。可你捧个戏子算是怎么回事?居然还要在家里搭戏台,把人弄进门来,下一步,你是不是想把这整个国公府都改做梨园,自己登台唱戏去?”
钱扬熙给骂得极不服气,“爷爷说这话,孙儿不能反驳,却也有几句心里话,想问问爷爷。”
“好,你说!你到底是有什么不满?”
“您让我回老家,可怎么也不看看那是谁挣回来的荣耀?是灵犀她们家!大姐过世了,可那丫头的姐姐还在信王府呢,让我去给她们家撑面子,那是要做甚么?再说到送那些兄弟进京,爷爷您怎么就不体谅下我的心情?又不是我要去应试,里面又没有我的嫡亲兄弟,让我去了干嘛?”
钱扬熙越说越委屈,最后瞟钱玢一眼,低声嘟囔,“您怪我捧戏子失了分寸,那白姨娘呢?”
钱玢万万料想不到,孙子竟敢如此顶撞自己。白姨娘确实也是出身戏园,不过她从来没有正式登过台,原本是戏剧名伶的小女儿,因钱玢也好戏,和那位名伶交好,才认得了白姨娘。但他纳白姨娘为小妾时,她的父亲早就金盆洗手做起了富家翁。钱扬熙居然拿他的妾室与随随便便抛头露面的戏子相提并论,这让钱玢无论是从心理上还是从感情上都接受不了。
就见他额头青筋爆起,显然已经是到了暴怒的边缘,“混账!你自己不争气,居然还妄议长辈。滚,给我滚!”
钱扬熙一声不吭的走了,虽然没有再次出声,但那大摇大摆的态度,显然根本没把钱玢的话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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