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沨向来对什么事情绪都很淡,不管好的还是坏的,许时熙感觉他未必是真的天生就那么淡漠,有时候可能只是不敢,这次碰上点事儿就把情绪激起来了,下次或者再下次怎么办,太折磨了,不如都当作没感觉。
“……你想没想过以后带你妹一块儿走。”许时熙问他。
裴沨回头看了他一眼,过了半晌,等手里的烟快抽到头了,开口说:“想过。”
“有什么事儿需要帮忙就告诉我,”许时熙说,“不管什么事儿都行,什么时候跟我说都行,半夜三点也无所谓。”
裴沨笑了笑,把烟头丢旁边垃圾桶里,想去拉他的手,被许时熙躲开,“……但耍流氓的事儿就算了。”
“还没到那个时候,”裴沨收回手说,“再等两天,现在闹起来有点儿麻烦。”
“你怕他拉着裴诺诺不放?”许时熙问。
其实也想得通,不管是不是亲生的,裴念忠就这么两个孩子,肯定指望着裴沨跟裴诺诺给他养老,就算没有裴沨,也不会轻易放裴诺诺离开,放走了多半也是想等着裴沨给他把裴诺诺带大,以后再闹上门去,有这么一层血缘关系,不给他养老是犯法的。
但裴沨摇了摇头,“如果真的走了,他不敢闹。”
把车推到路边台阶上,旁边就是护城河,趴在栏杆上往底下一看,河中央桥上亮着数盏小灯,像洒落了一把碎星。
手机在兜里一直响,拉黑也没用,她还会换号再打过来,只能一遍又一遍挂断,大概挂了十几个,终于消停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晚上的那点儿酒后劲上头,还是忍了这么多年终于有个人愿意听自己说话,裴沨靠着身后栏杆,忽然说:“他怕我杀他。”
许时熙愣了一下,指尖搭在旁边车铃铛上点着,“……那你会么?”
“说不定,”裴沨说,“我以前想过,差点儿就做了。”
许时熙大概能够想象。
“我跟他谈过裴诺诺的事,他答应我还了钱之后随便带裴诺诺去哪儿,他都不会管。”裴沨接着说。
“他说的话不一定都能信。”许时熙说。
“嗯,”裴沨点了下头,“我一开始是想把钱分期还给他,第一次给他之后差不多没过一周就花完了,还带着裴诺诺出去玩,想让她疏远我。”
后来裴沨察觉到事情不太对,而且裴念忠越来越着急催他还钱,一边拿裴诺诺当要挟,一边又想让裴诺诺讨厌他,赌他不会扔下她不管,就算以后真不管了,至少眼前这点儿钱到手了,还不会彻底没了人养老。
裴沨一开始练赛车的时候也受过伤,摔出赛道伤了膝盖,但幸好防护措施做得很好,并不严重,只是有多半个月的时间什么也不能干,请假待在家里,那可能是最压抑的一段时间,没有地方可以去,连楼都不好下,站都站不稳,挨打也没法还手,当时裴诺诺还很小,被送去刘春玲老家待了小半年,回来几乎不认得他了。
“我查了很多凶杀案,”裴沨的声音有点冷,“在他回家那天,把他打晕绑起来了。”
许时熙莫名打了个冷颤,他不知道还有这么一段。
他找了一把斧头和几把刀扔在地上,然后等裴念忠醒了把那些血肉模糊的照片拿给他看。
“我问他到底想怎么死。”裴沨没敢看许时熙的神情,低着头看着下面透亮的灯。
许时熙视线落在他指间那一点烟火上。
裴念忠那次被吓破了胆,知道他是真的敢动手,那次之后再也没对裴诺诺做什么,也没有再故意把她送走。
“不值得为了那种人搭上你自己。”许时熙说。
当时已经没想过什么值不值得了,他都不知道自己活着为了什么。
“你不害怕么,”裴沨知道自己可能有点问题,“我有时候都特别想把你……”没说出口的那几个字他忍住咽回去了。
别人或许不明白,但许时熙还是听懂了他的意思,想把他关起来。
许时熙有时候都希望自己来得更早一点,他并不觉得害怕,裴沨不会伤害他,只是有点心疼。
许时熙伸手抱了他一下,裴沨还没反应过来,只是赶紧把手上的烟挪远了,许时熙跟哄小孩一样拍拍他后背,说:“来,给哥哥抱一下。”每次他抱裴诺诺都是这个语气。
裴沨抱着他搂了一会儿,心里莫名狠狠地松了口气,低头在他头发上亲了一下。
在街上待了很久,去酒吧之后手都有点僵,许时熙凑到小太阳旁边烤了会儿手,才去摸吉他。
要跟裴沨回家的时候才想起来自己没带换洗衣服,抬起袖子一闻虽然被冷风吹得已经没什么火锅味,但还是有点难受。
裴沨看他一直闻来闻去,上楼的时候说:“应该还有热水,回去可以洗个澡,先穿我的衣服。”
许时熙点了点头,进门已经挺晚了,裴诺诺早就自己去睡觉了,许时熙很轻手轻脚地跟着裴沨去他房间。
裴沨拿给他一条新毛巾和新内裤,没来暖气屋里有点冷,就给他找了件毛衣和一条加厚的运动裤。
在家这两天洗澡简直是煎熬,许时熙专门找了块木板钉在旁边也挡不住多少风,站在里面身上只有能被热水淋到的地方稍微暖和一点,其他地方都冰凉,他放学回去晚外面澡堂什么的都不开门,在这边洗了一会儿都舍不得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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