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付少成暂时没有心思去理会这些,三年一度的殿试,又开始了。
这一日,天气甚好,付少成坐在上面看着下面不同年纪的举子,深觉得读书不容易。有年纪轻轻的少年郎,也有那须发皆白的老翁,就这么跪上一天,也真是辛苦。
付少成不知道,在这一众举子里,有一个年轻人激动得握笔的手都在颤抖,他姓于,名北溟。
于北溟有股憨劲儿,在下面听着皇帝的声音觉得特别耳熟,壮着胆子趁内侍不注意抬头看了一眼。不看不打紧,这一看,差点当场晕倒在大殿里。
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他见过,十年以前,在他家的小铺子里,这个男人给自己取了名字,还给了他改变一生的机会。没有他那几个金元宝并银子,他现在,应该就是重复父亲的人生,哪里会有机会坐在这里。
于北溟激动得手都在颤抖,周围的人看在眼里,倒也见怪不怪,这么年轻的少年郎,看着家境又贫寒,一副没见过市面的样子,这样表现,再正常不过了。
付少成坐在那里,扫了一圈,觉得那个因为紧张而发抖的少年有些眼熟,又仔细看了看,却又不认识。付少成不禁内心感叹一下,自己啊,真是老了。
于北溟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时间一晃眼就过去了,夕阳西下,举子们出了太极宫,毕竟到了这一步,也只是名次的问题了,倒不像春闱那样,真有那垂头丧气几欲寻死之人。
有那年老的举人,走路都不利索了,颤颤巍巍的一步一挪,看得内侍心惊胆战,生怕这位一激动栽倒在这里。于北溟在举人里算是年轻的,可是也一抖一抖的,看得众内侍也是好奇,这年纪轻轻的,怎么也如此这般,饶是紧张,这都一天了,也该过去了吧。
于北溟出了太极宫,松了一口气,却更加激动起来。他抖抖索索的上了马车,坐在里面深呼吸了几次都不管用,好不容易挨到回家,又抖着下了车,哆哆嗦嗦地从荷包里掏银子给车夫,因为太激动,掏了几次都没掏出来,最后,他见里面拢共也没多少银子,就连荷包都给了他,自己走了进去。
于父于母在院子里紧张的转了一天了,院子里看家护院的大黑都快要吐了。于北溟的弟弟于南溟散了学回家,见兄长还没回来,自己父母又跟那拉磨的驴似的转来转去。叹了口气,自己跑去厨房生火做饭,哥哥渴了饿了一天了,回来,得有口现成吃的啊。
于南溟的这名字,是于北溟取得,为了跟自己的名字呼应,也为了记住贵人。私塾师父几次都嫌不好听,想要给他改了,都被他婉拒,毕竟,这名字,意义不同一般。
于北溟进了院子,于父于母就冲了上来,见他激动得全身发抖,对视了一眼,小心翼翼地开了口。
“怎么了?可是没写好?”
于北溟摇摇头,他的大牙咬得都发酸了,他张开嘴,哇地一声就哭了起来。
小南溟听到声音,端着碗热水就出来,见他哥哥这样,也是傻了。
于北溟哭了半天,用袖子抹了一把眼泪,接过弟弟手里的碗,一口气把水喝干,这才开了口。
“爹,娘,您们知道十年以前给咱家金元宝的贵人是谁吗?”
“不是京城的大官么?怎么?你见到贵人了?他怎么样?气色好不好?身体呢?”于父听了这话,问了一连串的问题。
“他哪里是京城的大官,他是皇上。”于北溟激动得说道,“我今天殿试见到他了,还是跟以前一样,一点都没老。”
于父于母听了这话,一下子就瘫坐在院子里。
“我的天老爷啊,于家祖上这是积了什么德,这贵人,也太尊贵了。”于母哆哆嗦嗦地说道,“快快快,赶紧进屋再拜拜贵人。”
小南溟愣愣地看着兄长,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从小就知道家里遇到过贵人,给过他们金元宝,要不是母亲日日给贵人留下的镯子烧香磕头,他都怀疑这事的真实性。现在看来,他想错了,于家,真是祖上积德。
那个镯子,真是好物,于母曾经去当铺询过价,据说当了的银子,能买下千顷良田,他和兄长甚至一度因为这个镯子,怀疑贵人家里是个贪官,不然怎么一个女眷怎能戴得起如此好物,还能随随便便给人。现在看来,贵人是皇帝,自然用的东西都是好的。
他和兄长念的金陵书院,也是皇帝动用私库建的,看来,这皇帝,真是好人。
小南溟暗暗下了决心,他也要好好念书,也要去殿试,见见贵人。
隔日,付少成在两仪殿,翻看了着殿试的试卷,不经意间发现了于北溟这三个字,又看了眼年龄、籍贯,发现都对得上,不由得笑了起来。
“范丞相,这个孩子,我可是要徇私的。”付少成笑着对范悦说道。
范悦接过来,看了看,说:“文笔朴实,言之有物,也算是很好了,您是打算?”
“这孩子跟我有些渊源,十年前上元节跟静妃偷偷溜出去逛灯会,吃过他家的圆子。见这孩子聪明,就取了名字留了几锭金元宝,没想到,他真是读出来了。”
范悦闻言,沉吟了一下,开了口。
“既然是贫寒家里出来的孩子,您又是他的恩人,倒不如给个二甲传胪。不进翰林院,直接进户部或者吏部,得个实缺,不是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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