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里又如何不闷。先是脉脉,又是朝露,她身边的人,除了殷殷之外,来一个毁一个,竟都是靠不住的!
然而第二日早上,她尚且没去提朝露,宫中便遣了人来,道那几个凶徒已然被捉到了。
秦念愕然,她哪里能想到此事了结得如此快?
“可否请阿监告诉,那些个凶徒,是什么人遣来的?”宫里来传讯的,仍是皇帝身边的内侍,秦念见过,却并不知名姓。
“七娘若是要问,不妨自己去向皇后殿下又或者圣人问。”那内侍说罢,想了想,又道:“其实,这样的事儿哪会告诉小的呢?听闻此事还牵涉谋反……”
秦念唯有苦笑,遣殷殷赏了银帛,再备车自己去宫中。她的马车算是毁了,如今要乘坐也只能用了白府先前的车舆,坐着是舒服,却不太叫她喜欢。
而每日一进宫,这样的生活更是叫她想来便叹息。她当然是愿意见阿姊的,可这不意味着她喜欢那总是有股子沉郁气味儿的宫殿。
同样的天,宫墙外头的都比里头的要清朗几分。
然而没法子,郎君不在,阿爷也日日都在宫里头,她一个女人便是有天大心思也没半点儿实权。出了事儿,除了阿姊还有谁能告诉?
这一回入宫,秦愿却是将她直带入了皇帝的书房。按理,这并不是女子该进的地方——尤其是那两扇门无声无息地滑开,而满堂重臣映入眼帘之时,秦念怔了一下,方仓皇举起扇子挡了面颊,想往后退避。
可皇帝也看到了她,道:“进来吧,七娘。这正是你的事儿……”
秦念这方才随着阿姊进去,在宫婢们已然垂下的帘幕后坐了。此时她方才打量堂中的大臣们,心下却有些疑惑。
满堂皆是军将。
除了她阿爷及几名她见过的将军外,还有几个是面色黧黑,一看便是在边关摸爬多年的——她的事儿?难不成,前夜的劫案,与军人有关?
她心下敲鼓,皇帝却道:“皇后与七娘方才不在——不若再说一遍与她们两个听。那些被捉回来的凶徒已然供认了,指使他们的,乃是兵部尚书徐望枢。而偏巧,几位将军返京也正是要举发徐望枢,此人竟写信至边军煽动他们起兵谋反。”
秦念讶然,望望秦愿,秦愿也微微蹙了眉,显然也不曾猜到是这样的结局。
徐望枢,正是徐氏的父亲。若说徐望枢会恨她,她并不出意外,若说徐望枢想害她,秦念也很能理解。可是徐望枢想谋反——这便有些出乎意料了。
兵部尚书不是小官,可这样的身份,也不够策动一场足以翻天的谋反啊。
“他是因为我揭发了徐采女表里不一,所以恨上我了,才……”秦念卖了个痴,问道。
“据说,原是想驳了翼国公府的颜面的。”皇帝道:“却不料下手之人多言语,牵连出这些是非来。”
秦念应了一声,心中却是冷笑。
急着给人定罪,也不该将什么毛病都往人头上栽,以致露了破绽吧!以昨夜朝露的言语推断,那些人说洛下音是真的,可当着朝露的面说什么要猥亵天眷,却必然不可能。若没有这份子妄言,怎能推断指使的人有心谋反?
看来出事儿前她对皇帝的猜测还真没错——踩徐才人,不过是因为想要压她父亲一头,至于这谋反案,不过是赶到了正准的时候,于是反不反都不过是审讯的官员一张嘴罢了。
外头的武官与皇帝,却有哪个人知晓昨夜将军府里折腾的详情?便有人道:“徐望枢食君禄而不忠,现下便当抓捕治罪!”
这一句想来是说到了皇帝的心坎子上:“是了。此事既然由他派人谋害翼国公府千金而起,便由翼国公来主持此事,可好?”
秦念心头猛地一跳,她很想叫阿爷不要沾手——这很可能是一桩冤案!
徐家倒霉,她自然乐见其成。可将自己家也牵惹进去,便很是不妥了!此时皇帝是要将徐望枢一家踩到底,想来捕风捉影治罪的事儿定不会少,譬如这“谋反”,十之*便是没有影子的事儿。
阿爷若是查出了真相,便是不给皇帝颜面。若是查不出真相,今后叫人捅出来,那也不失为一桩罪过啊。
然而她此刻,总不能跳出来道“孩儿不在意自个儿性命也不在意江山谁属只求阿爷别多事儿”吧?
正是心中着急的时候,翼国公秦云衡却道:“圣人有旨,臣不敢不从。然而目下情势,臣却不敢深查。”
“哦?”皇帝一怔,道:“为何?”
“圣人明鉴,徐尚书不过是个正三品的官员,家世更是全无可圈点之处。这样的人便是有不臣之心,又哪儿有底气谋反?莫不是……背后另有人吧?再者世上人多捧高踩低,如今徐望枢正是被圣人亲口指认的谋反之人,想来许多人都极乐意为此寻些证据。而若仓忙定罪,这些证据未必来得及一一查实,今后难免有人闲言碎语,污了圣人的英名。”
皇帝默然不言,秦念听得阿爷这一番话,原本便有些忐忑,至此不由伸手牵了阿姊的衣袖。
“再者……若果然给徐望枢定了谋反大罪,处置了,而他背后若果然还另有旁人,纵了真凶,秦某岂不愧对社稷君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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