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的话,秦念又何尝不明白?然而目下连白琅也只有这样的见解,却叫她心中的犹疑愈发浓重起来。
说不得,明日回翼国公府去吧。这样的事儿,与阿爷说说,也许能猜出几分端倪……她和白琅,或许还真的太过年轻,不经事了。她这样想着,却怎的也睡不安稳。半夜恍惚之间,竟梦到个锦衣少年站在树下,手中持着弓,看着她,极诧异地问道:“您是我阿娘吗?我怎么从来都没有见过您呢?”
那一刻,她惊得醒了过来。蹑手蹑脚地起了身,趿了软底的丝履,溜到白铮的房中,叫乳母点了一盏极远的灯,仔细看孩儿的眉眼。
不知怎的,白铮醒了,见她在这里,却是笑了。太小的孩儿还笑不出声,但眉眼弯着,分明认得出阿娘。秦念这才放了心,亲手抱了他哄睡着,这才回去安歇。
第二日,秦念还是这般抱着白铮,上了自己的马车,只是这一回,她没要侍婢们陪侍。
还是那一辆她坐惯的高车,坐着略有颠簸,并不舒服,然而白铮上车时尚在哭闹,待颠簸了一阵子,却甜甜地睡过去了。
秦念不言不语,将他抱在了怀里头,小心翼翼地抚摸孩儿那柔软的绒发。他还那么小……她不知道皇帝为什么要叫她随白琅出征,于她的心思来说,能陪在心爱的郎君身边自然是好的,可是,要丢下自己的骨肉,又哪里有那样容易?
白铮在她怀里安安静静地睡着,她用指腹碰触他的脸庞,软软的,仿佛刚刚堆下的酥山,尚且来不及在冰盘上完全凝结的手感。
平叛,大概不会用很长的时间吧……这样小的孩儿,会不会记得和爷娘的这一段别离?如果可以,她希望自己能来得及赶回来,在他周岁之前。
这样的时候,她连乳母都没留在车上。只有她,抱着她最亲最亲的骨血。明知两日之后便是别离,从此关山迢遥,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京城相见,她只盼着一条路走不到头才好。
然而过不得多久,外头便传来了朝露的声音:“娘子,到了。”
秦念趁着还没有人揭开车帘,飞快地俯下头,在白铮的脸上狠狠亲了一下。她不好当着人同孩儿这样亲密,但她是多舍不得他啊!
从翼国公府的后门下车,走不得多久,便到了她阿娘裴夫人的庭阁。
裴夫人匆匆迎出来便将外孙抱了,而在秦念说话之前,她便先问了出口:“你们这又是怎样一回事儿?我听你阿爷说,圣人有心叫你随着白将军一起出征呢。”
秦念不意阿娘也知晓此事了,忙道:“咱们进去说——我阿爷怎样讲的?”
她不问这一桩倒还好,待把当时的情形打听清楚时,她自己便越发糊涂了。
圣人同白琅,只说要她随军出征,同阿爷,却说她腹有韬略,与白琅一道作战也很是个好辅佐——却原来昨日阿爷已然先得了消息,圣人方召了白琅入宫。父亲与夫婿都不敢违旨,她可不就板上钉钉儿地要随征去了?
秦念心里头明镜儿似的,圣人差遣自己随行的目的,决计不是什么辅佐白琅作战。
她是读过兵书,但是她有什么韬略?若她那些本事也算韬略,军中比她更有资格辅助白琅的人也实在太多了。怎么就是她呢?
一个女子在军中有多么不便,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做这样麻烦的布置,收效还不见得多么好,那么决策的人,一定是另有所图……
“我也觉得蹊跷,然而圣意哪能违背?”裴夫人也只道:“你这孩儿身子健旺,我是不担心的。只是多注意些自己的安危,好好回来便是了。至于什么功业……叫儿郎们去立吧。你只当是去那边走了一遭便是。”
秦念听得母亲的话,自然明白她的意思。她从小好勇斗狠,阿娘是担心她心血来潮便亲自上阵和敌人搏杀去了呢。其实她哪儿会这样痴愚,真真见了两军冲杀的情形,又有哪个女子敢说,自己亲自上阵能比男人更强悍?
更何况,她已然是做了阿娘的人了。她的性命,自然比先前要宝贵许多——她要回来看着她的孩儿长大,娶妻,生子啊,哪儿能为了点功业把自己交待了去?
她便盈盈笑道:“阿娘不知道,我素来都不上阵的,破天了也不过是在城楼子上抽冷子射几箭。”
“那便好。”裴氏的面色终于好了些:“我与你阿爷也是计议了一夜,不知晓圣人究竟是什么心思……左右你多小心,我们两个便也放心了。”
秦念点头,道:“自该是如此的。阿爷阿娘在京中,逢事儿也多在意些。我总觉得……圣人叫我随征,阿姊却没同我透一点口风,这不是什么好事儿。”
裴夫人听闻她这样说,先是一怔,眉头微微蹙起,终于出口的却是一句:“万万莫要揣测圣意。咱们只要多小心点儿,没人能将咱们府上如何的。”
母女两个说了一阵子话,恰赶上翼国公也来了。一家人却不敢多提圣上这奇诡的决定,只捡不要紧的话说,正巧放着个白铮在,秦念便事无巨细地将这孩儿几时吃奶,几时哭闹都说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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