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城里的军将,如今一部分是随着白琅前来的援军,另一众却原本便是秦悌麾下的守军,此言一出,秦念便听得那些守军将校议论纷纷,大抵是说那易校尉从前也不过是酗酒,大节之上却无甚亏损,他们竟也没看出他有投敌的心思来。
一片商议之后,众人皆以为此事奇怪,却都寻不出个理由来。那易校尉的家宅早就搜过一遍,并不见里通外敌的证据,更是无法从中追查他的心思。
“白将军如何看?”却是秦悌压了一众人的商议,只问白琅。
白琅那一回伤得也厉害,如今事隔两天,说话中气都尚不足。他先前不爱讲话,如今更是说得简短:“此役蹊跷之事,远不止这一桩。白某以为,突厥人那边,有我朝的叛贼做参事。”
秦念坐在屏风后,原本已然觉得昏昏欲睡,听得这一句,却突然激灵了起来。
外头一片寂静,好一阵子之后,秦悌沉声道:“多半如此。突厥人擅野战,咱们原本是想借着他们骄敌之心诱之入围的,却不料咱们布置了那么久,骗来的只是小股袭扰的,他们大军却来攻城……攻城,便是我朝的人擅长的了。”
“哪儿有攻城不带器械的?若他们带了器械……”却是有人不服。
“须得有器械方可带。”秦悌道:“突厥地方,最东方与西方才有林木,可供建造器械。然而离此地太远,仓促之间,怕是不能运转的。我听守城执戟说,到得最后一日,他们已然想出了垒土铸道的法子,若是咱们再回来晚些,落凤城便当真是保不住了。”
“天佑圣朝。”片刻的寂静后,有人这样低声说,便引起了一片低低的慨叹。
“并不止这样。”白琅却道:“我率军追击,却正遇得敌方精锐。这一股子初时却不在围城大军之中。可见对方也有心必要攻下落凤城……”
“他们该也不是为了城中的粮草。”有将领接话:“粮草早叫秦家七娘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不为粮草,便是为了这座城了?”秦悌道,突然又笑出声来,似是自嘲:“罢了,咱们也莫要费心想他们为何非得拿下落凤城不可了。单只要知道一桩——如今突厥大军并不曾退去。此役……甚是凶险。说来,我尚不知晓,何人可将白将军伤至如此地步?”
秦念听得这话,不由从屏风的缝隙向外张望。他在她怀中醒来的一刻,她并不曾注意到他面色有异——毕竟,他还活着,于当时的她来说便是再幸运不过的事情。回到落凤城了,她自己先病了个头晕脑胀,自然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去军中探看白琅。是而这一眼,竟是她那一日后第一次见他。
果然,白琅的面色很憔悴,只一双眼还是清亮的。在听得秦悌这一句问之后,他的眉峰蹙起,却道:“伤我之人不过有一把子蛮力罢了。可怕的,不过是后头那个出谋划策的。”
他的声音不大,听着甚至有些空飘。然堂中一片寂静,无人开言之时,这样两句话,也叫人听得心下一沉。
大抵要有人说下一句话了,秦念在心中算着,却不料那下一句,是冲入堂中的军卒:“将军,敌军……又靠上来了!如今大约还有八十里……”
此言着地,秦念便听得一片甲胄响。外头的将军们已然一个个皆站了起身。
如今大军驻在城外,若是叫突厥人冲上来,措手不及只怕就要落得个全军覆没了。
纷然的响动朝向门外,秦念也不由起身,跟着出去。然而方绕出屏风,却见得白琅仍然坐在远处,一双眼,正看着她。
她突然便慌了,垂首,道一声“白将军”。
“贵女柔雅,当知进退。”白琅和声道:“回屏风后头去吧。他们马上便会回来。”
秦念一怔,果然听得外头的喧哗声正往堂内漫过来,忙几步折返,仓皇之中甚至被屏风脚儿绊了个踉跄。那些折返回来的军将们不曾见到,然而单是她隐约听得的一声轻笑,便够她脸红许久。
也是她慌了,不然如何想不到——此处是将军府的明堂,不是中军大帐。出了门怎么能看得到敌人呢,看不到敌人的话,便是出去了,又能如何?
还好她回来得快,否则这般模样叫那些将校们看去,也着实是太过失仪。
“敌军既至,怕是开战在即。”秦悌道:“落凤城狭小,驻不下大军的,若是放任军士们在城外亦难行……敌军有多少人?”
回答的便是方才前来通报的军士,他道:“大概五万左右。”
“五万。”秦悌重复道,点了点头:“想来白将军所遇的狙击之敌,已然汇入对方大军了。否则他们上哪儿再变出五万人呢。”
屏风的缝隙中,秦念分明看得白琅微微笑了:“这也是他们最后的军队了。胜了便是了。”
“白将军说的好简单!”却有人忍不住抱怨:“突厥骑兵以一当三,外加您所言的厉害角色,如何能轻易取胜?”
“白某素来有勇无谋。”他垂着眼,轻声回答:“不过秦将军与诸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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