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李忆川只是笑,眉梢眼角都是温柔的情意,好像那些年里强迫自己改变习惯的人不是他自己一样。
你看看,原来他也不是不喜欢吃芙蓉糕,他只是不允许他自己吃,就像他不允许他自己忘掉眼前这个女人一样。你看看,他也不是不愿意放下身段,在你半天的劝说撒泼下,他才肯吃那么一小块芙蓉糕。而眼前这个女人,什么不用说什么也不用做,就能叫他心甘情愿改变习惯这么多年。
沈娥眉神情恍惚的想着。有什么东西在脑海里渐渐清晰了起来:
——“朕的老师是前朝的右相,姓任。”
——“当时老师抱着朕,对父皇说如果不介意,可以用自己的名字给朕命名。”
——“任川,你被吵醒了吧……”
——“相爷,嬷嬷早就知道相爷绝非凡人,命不该绝。二十多年过去了,相爷一如当年。”
任川,李忆川。
原来真相是这样。
怪不得每回李忆川说起他的老师,神色总是那么眷恋,那么温柔。怪不得李忆川一定要去凌云阁,因为那里供奉着前朝的右相,武昭公,任川。怪不得曾听说新皇登基前,将自己名字中间的“易”改作了“忆”,原来都是为了追忆她。
沈娥眉的大脑清晰起来后,整个人生出一种逃离此地的想法。她好不容易找回神智,却看见对面的任川微皱着眉头看着她:“你怎么样,你看起来很不好,要不要我扶你去休息一下?”
沈娥眉没有回答她,只是仓皇地逃离了这个让她窒息的书房。
这时候已是盛夏,沈娥眉却感觉手脚冰凉,连奔跑也温暖不了自己。
那天静心殿,御花园到风华宫的一路上,大大小小的宫女太监目睹了一个女人的狂奔。她穿着上好的妃嫔才会穿的装束,绫罗绸缎,透明纱质的裙摆在风中温柔的扬起。然而这个女人却披头散发,乌黑柔顺的头发疯子一样盖得她满头满脸。她跑得那么急促,就像身后追着一头怪兽,随时会要她的命一样。那天天气很好,整个世界光芒万丈,一个小太监在恍然间回头,就看见那个女人被风吹开头发,一张素净的脸在阳光的照耀下显现出来。她的双唇紧紧抿成一条直线,一双丹凤眼内晶莹得好似要滴出水来。
小太监迅速别过脸,那神色实在太哀戚,他无法保证,再多看一眼,自己的内心,不跟着一块儿哀伤起来。
☆、第十一章
作者有话要说: 有追文的孩纸给我点评论吧~就算写的不好也是可以提意见的嘛~O(∩_∩)O谢谢
常年无人打理的院子,荒草凄凄,杂草丛生。连那原本鲜艳的花也开的颓败不堪,枝头压得低低的,似乎要垂到地上去。
沈娥眉就在这样的环境下推开了那扇朱漆斑驳的大门,穿过寂静无声的院子,来到在树荫下乘凉的白衣女人面前。
那是个上了年纪的女人。她穿着白色的衣袍,头发一丝不苟地扎起来,脑后斜斜地插了一根木簪。她的脸上依稀能看出年轻时的美貌,阴鸷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神情肃穆地看着沈娥眉,声音沙哑而怪异:“不知娘娘来我这老婆子的院子里做什么?”
沈娥眉恭敬地行礼:“娥眉见过钏太妃。”
“还算识相。”那上了年纪的女人坐直了身子,示意沈娥眉坐下,凉凉道,“不知娘娘想从我这老婆子这里知道什么事情啊。”
“娥眉,”沈娥眉斟酌一会儿,道,“娥眉想了解了解前朝右相任川的事情。”
上了年纪的女人登时脸色一变,就在沈娥眉以为她要发难时,那女人却蓦然缓和了脸色,平静道:“你终于知道了。其实你输给她也很正常。”
沈娥眉一滞。
“我第一次见到那个女人是在她做了五年丞相之后。那时是一个昏黄的傍晚,先皇醉酒之后正揽着我半躺在床上温存。这时候,那个女人就进来了,穿着丞相的蟒袍,一副风尘仆仆却气势不减的模样。她一进来就一把拽起了先皇的衣领,鬼知道她哪来那么大的力气,把先皇整个人都拽起来了。然后,那女人就给了先皇一巴掌。我在旁边看着,那一掌绝对没留情。接着,她就开始教训先皇。”上了年纪的女人无视沈娥眉那张惊异得变了色的脸,忽而想起什么似的,面上微微一红,继续说道,“那声音极其威严而富有气势,低沉得带着丝丝磁性。她直接称呼先皇的姓名,绝不避讳,骂他不上早朝,骂他不顾泱江流域百姓的死活。那时我还年轻,被这一幕吓着了,本能的就想逃,一转头就看见宫门口黑压压一片穿着官服的人,个个神情肃穆,根本没人上来阻止。后来我才知道那个女人就是誉满天下的‘铁血凤凰’,古往今来的第一女相。那时是她刚刚从商国打完两个月的仗回来。而我,那时进宫却还不到两个月。”
白袍的女人说到这里,略微歇了一歇,呷了一口茶。沈娥眉这才注意到,眼前的女人,也有一双丹凤眼,下巴削尖,想必年轻的时候跟那个女人也是相像得紧。那上了年纪的女人看了沈娥眉一眼,突然笑起来,满目苍凉道:“只是瞥了一眼那女人的外貌,我便知道先皇为何宠爱我了。那女人打他,骂他。打骂完毕还冷着脸逼他彻夜处理积压的奏折。然而他却用那样深情的眼睛看着她,还为深夜守在一边睡着的那个女人披上衣服。那时我就明白,那个女人是他的求不得,而我,不过只是一个可悲的替身。”
说到这里,那白袍的女人攥紧了手中的茶盏。良久,那女人才松开手,缓缓道:“那时我年少,一心怨恨那个夺走我爱人的女人。于是从此我一门心思搜集她的各种事迹,想要找到更恨她的理由,想听到别人说她的坏话。可惜,那时宫中无人不称赞她的坚毅勇敢,她的雄才大略,她的铁腕手段。那时我还曾试图行刺她,我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要接近她简直简单,她在官场上呼风唤雨,处理事务时冷血又无情,却也是个博爱仁慈的人。她能穿着独一无二的丞相的袍子扶起污水潭中的乞丐,能坐在只有墙壁的斗室中耐心聆听蓬头垢面言语切切的灾民们的疾苦,能为口歪眼斜涕泗横流的贫民中风病人施展银针医术。我只不过以一个被抛弃的妃子的身份偶遇她,然后在地上摔了一跤,她就过来扶我。等到她过来,我便亮出了袖子中的匕首。那时我真是天真,竟没有想到像她那般经过战场磨砺的人自然轻易就能避开了我的匕首。”
上了年纪的女人闭了眼,似在细细回想:“我发疯似的冲她大吼大叫,可她没有怪罪我。那以后我才知道,当时天下不知道多少大臣,多少百姓想要我的性命。我让先皇近两个月没上早朝,不问政事。民间早就认定我是一个‘红颜祸水’,然后我又胆敢行刺深得民心,百官之首的右相,那时不知多少奏折飞上来要我性命,先皇根本无所谓我的死活。连我父亲也痛恨我这个不肖女!是那个女人把那些奏折剔除掉。那时商国的华疏乌眉被她带回来,她跟保华疏乌眉一样保我。在她眼中,我或许不过只是一个爱而不得,剑走偏锋的可怜的女人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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