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黎现在,最怕就是陈老爷那一跪,要让陈老爷再向她告罪,她怕真的会折寿。
反正跟皇帝签了军令状,反正她自己一举一动都逃不过皇帝的双眼,这样想着,干脆,相黎就转了个身,往御书房的方向行去。
对于相黎的造访,皇帝略为诧异,相黎也不知道是监视她的人还没汇报,还是皇帝装出来的。
问了相黎缘由,皇帝倒也没客气,连口茶都没让人上,就抓了相黎的壮丁,让她陪他批奏折。
午饭过后,皇帝又让相黎陪他下了一下午棋。
相黎回到陈府的时候,正好陈隽也刚到。陈老爷据说是被皇帝留下来谈话,相黎也没在意,晚饭,他们两个人在他们的院子吃了。
吃过晚饭,两人进了书房,陈隽坐在书桌旁对鸠占鹊巢的相黎道:“刚吃完饭,也不歇歇吗?”
相黎一边研墨一边开口道:“我也想歇呀。可是,昨天听了您的话,就没办法歇下来了。要在一个半月之内修补完那些医书,还要在去江南之前把科技进步史写完交给阿澈。我就是一天吃了吃饭睡觉的时间都用来工作,都怕时间不够用呀。”
陈隽手一抖,手中的书掉在了地上,他一边捡书,一边状似不经意地道:“你说要去江南?”
“是呀,过段时间医书拿去刊印了。我就跟皇上建议一下让他从太医院派些人去江南。要是皇上不允的话,我就和先生两个人去。戚公子对疫病应该也有兴趣。”相黎说着,拿出一张纸在面前放好。
“为什么要去?假如观星台预测成真,就算没有疫病,也可能会被大水所伤的。为什么要去冒险?”陈隽双眼紧盯着相黎问道。
“医者本分吧,虽然力量单薄,但也想尽一份力。就算知道救起的可能不足需要救治的人的十之一百之一。”相黎说着,蘸了墨汁准备下笔。
要说她当年鼓动刘先生去军营是存了私心,为了在短时间内经手很多伤患,增长经验,熟练医术,以便以后在这个完全陌生无所依的世间有一技之长的话,现在她决定去江南,只是本能一般的想法。
相黎的前一世,九八洪水的时候,她还是个孩子,汶川地震的时候,她也不过跟公司其他的中层主管一样捐了一千块钱。
电视上每天播放的新闻画面,她觉得太有针对性,太残忍,太恶心,并没有动容,甚至刻意回避了。也没有想过丢下工作去当志愿者。
可是,这一世,或许前两年的幽闭生活,本应让她更冷漠。可是,小梅的温暖,尤其是后来刘大夫这几年亦师亦友、亦兄亦父的待她。让相黎反而,比前世感受到了更多的温暖。加上,本就是一缕孤魂,即使已经习惯了这个时空的生活,她还是带着一缕外来人的距离感,没有办法完全融入。
对于自己的得失,她也就不太计较。
反而,更想救治他人。
相黎心中很清楚,那不是所谓善良,她只是想通过救治别人,来确认自己的存在。医者,对她而言,不仅仅是谋生的活计,更是一种寄托,一种与这个世间的联系。
没有亲人,没有根的她,想通过自己的双手,通过对他人的救治,来建立与这个世界的联系,扎下不同于的血缘的根。让她自己那颗总是有些无所依从的心变得平静下来,充实起来。
陈隽的觉悟
陈隽并没有再说什么,虽然不能理解相黎内心的想法,虽然也听不出她声音里有悲天悯人的态度,但是,他从她淡然的态度中看到了不一样的东西。那是一种与她说要以自己的牺牲换取他对姜漓的忠诚的杳无牵挂完全不同的淡然。
那样说着的相黎,平淡的语气中透露的不是遥不可及的感觉,而是想要抓住些什么的坚持和执拗。
至于相黎想要抓住的是什么,陈隽不知道。但是,陈隽可以确定,那对相黎是很重要的。
这一夜,两人依然是先后沐浴,各自上床。但到后来,却是相拥而眠,一个无觉,一个有意。尽管对有意的那个人而言,这样的相拥而眠比各自占一边更是煎熬。可是,他不忍心也舍不得推开相黎无意识中为寻求温暖而靠过来的身体。
第二天,相黎正式去太医院工作,忙得午饭都没有时间吃,晚上也要陈隽去接她才回陈家。
晚上到家,吃过晚饭,相黎还要继续挑灯写科技进步史。
然后,写到一定的时辰,相黎要是还想继续,陈隽便会起身,强行把她拉回卧室。
早餐,也因为陈隽的吩咐,按照相黎喜欢的口味,有着足够的营养。
这样,忙碌了一个月又十三天,一千五百三十七册受损的医书,全部修缮完毕。
相黎按照最初的承诺,对太医院做得最好的十个人,发了奖金,动用的,自然是皇帝赏给她的万两黄金。
至于赵太医和其他十位管事的医官,相黎按照他们的喜好,从籍家给她的嫁妆里挑了选了礼物送给了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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