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做的事,原没有你置喙的余地。
勤政殿的当朝天子路放,翻着近日的奏折,百官之中,虽则依旧对民生国计慷慨激昂,可是却再也没有顶撞之言,更不要人敢不识抬举地试图插手他的后宫之事。
恰这一日,丞相诸葛铭进言,说是自从敦阳动乱之后,城中达官显贵知圣威难测,平日行事都极为拘谨。如今春暖化开之际,恰逢往年会有春会。只是这几年因为天下大乱一直未曾有过,倒不如如今举办一场,也算是活络下这敦阳城中世家显贵的气氛。
路放听了,点头道:“这个主意极好。只是我知昔年春会都是由宫中掌中馈者来操办,如今皇后娘娘身怀六甲,却是不该操心此事,不如就着令宁王妃来操办吧。”
诸葛铭正有此意,知道举办春会操心劳力,皇后娘娘虽然行事稳妥细致,可是到底如今已经有了身孕,且这一胎是帝后第一胎,自然极为看重,万万不能有什么闪失。若是皇后娘娘不好料理此事,却要着令皇室命妇来操办,如今皇室之中放眼望过去,也只有一个宁王妃了。
当下路放御笔批了,写了旨意,着令宁王妃操办此事。而宁王妃霸梅虽出身草莽之中,可是自嫁到路家,也参加过那春会,知道这春会之上朝中百官,敦阳达官显贵都会派子女参加,就连昔年朝中皇子也会参与其中,到时候皇后皇上都是要亲临观看的。此事体大,当下由不得将不弃托付给身边得力的几个奶妈,自己打起精神来,筹备此事。
而敦阳之中达官显贵家的公子小姐知道这停歇了几年的春会又要开始操心了,都有些期待。要知道这往日深宅内院,男女大妨,从来都是不得相见,于是这奉父母之命,盲婚哑嫁比比皆是。唯独有了这春会,在那春会之上,或蹴鞠比赛,或骑射相争,或琴艺争鸣,左右是有施展才华之机,到时候也能让深闺之才名远播,甚至可以品读各家中的儿郎,也为自己觅上一个好夫婿。
秦峥往日也是敦阳长大的,约略是知道这春会的,只是她一介布衣,自然从未有机会参加过,也没那时间。如今听说这春会要办,倒是有些兴致,更兼路放从旁抚摸着她的肚子,给她说起春会上种种,诸如便是女子也能骑射蹴鞠等。秦峥倒是来了几分兴趣,便挑眉道:“那我作为皇后,是否也可参加?”
路放闻听,不动声色地摸着她已经鼓起的肚子,俯首将自己的耳朵靠近了那肚子,温声道:“朕的皇子,你们的母后要去蹴鞠了,你们喜欢吗?”
路放话音刚落,秦峥便感到肚子里那两个活宝仿佛动了下,紧接着,便见那圆滚滚的肚皮上仿若被什么撑起了一块。路放眸中露出惊喜,甚至要用手去摸那鼓起,谁知道手刚碰到那那里,便见那鼓起迅速缩回去了。
路放颇有兴味地道:“这一定是我儿子的脚丫吧。”
秦峥被这肚子里两个活宝一折腾,顿时明白什么蹴鞠什么骑射都是一场梦。
路放看她眸中掠过失落,温柔一笑,揽着她道:“到时候我自然会带你亲自去观看,可好?”
秦峥想想,勉强点头道:“也好。”
☆、154|秦铮的醋
到了春会那一日,虽然有些微风,可到底是阳光明媚,偌大的场地周围都是杨柳依依,飘着一些柳絮,那杨柳上扎了彩带,看着很是喜庆。
敦阳各家权贵子弟都或者骑高头大马,或者乘家中大轿,缓缓而来,有英姿挺拔的少年郎,也有钗环拥簇的千金小姐,一时香风丽影,衣摆飘风,看着甚为养眼。这群人分男女落定后,先去主办那里领了牌号,一时自有侍女嘱托说明,哪一场比赛什么时候开始,又在何处举行。
这春会虽有男有女,可是男女所比项目自然各有不同,诸如男子,多为骑马射箭长矛并蹴鞠等,而女子则多为弹琴吟诗作画,又为了男女有别,这女子和男子所比场地也有不同。
偏偏今年,朝中几名大员夫人向宁王妃建议,不如增加女子蹴鞠骑射项目。原来自从去年当今皇后娘娘背着长弓骑着大马带领一千铁骑队入敦阳,又提着那乱臣贼子孟南庭的人头,敦阳女子多敬佩皇后娘娘英武果敢,尽皆效仿之。一时敦阳达官显贵学武之风盛行。
宁王妃稍作思量,觉得这乱世甫定,女子学武,倒也没什么不好,当下便和秦峥商议了。秦峥自然是无可无不可,当下点头同意。宁王妃得了此令,便增加了这女子骑射并蹴鞠等项目。
而此次春会之上,参加女子骑射者都是各家千金,其中便有一位,正是尚书千金袁静兰,这袁静兰今年已经二九之年,早已过了闺中女子待嫁之龄,然后心中恋慕昔年那个打马而过的白袍小将军路放,一直不曾轻易许嫁,她素来在家中备受娇宠,她的父亲一直不能将她如何。待到了路放登了大宝,原本那袁静兰心中一喜,想着恰好能在宫中选秀采纳妃嫔之时入宫,了了这段缘分。谁知道路放自从登上帝位,一直独宠皇后娘娘一人,根本不曾看其他女子半分,后来便是宫中招纳侍女,也是丝毫无意为自己扩充后宫。
及至后来,传闻天子房事无能,袁静兰虽叹息不已,但依然盼着能入宫伴圣,便是守一辈子活寡都是愿意的。可是她求了父亲,父亲却冷然拒绝。
这袁静兰失望至极,可是至今却别无他法,唯有在家中郁郁不得开心罢了。后来隐约听到消息,知道那皇后也不知道因为什么触怒了龙鳞,竟然被皇上嫌隙。听到这个消息,她一个是感叹圣恩难测,为那皇后惋惜,另一个则是暗暗心喜,明白自己终究是有机会的。
可是后来,不曾想,皇上不仅饶恕了皇后,皇后竟然还怀了龙胎……袁静兰听的皇后怀了龙胎的消息,一个是暗喜皇上并不是那房事无能的,另一个则是想着,若是皇后不能侍寝,那岂不是皇上应该充塞后宫了?
正想着时,谁知道这一年,春会竟然重新举办,她眸中一亮,深知这是自己最后的机会了。
能不能抓住那个少年天子的心,端看这一次了。
于是这一日,她是精心准备,既不敢浓妆艳抹以惹了他的厌烦,又不敢真得素面朝天,只在要紧之处稍做修饰,身上穿着一件精心剪裁的大红色劲装,将自己玲珑的身段凸现出来。她暗自揣度那位皇后娘娘往日装束,于是头上也不敢佩戴太多钗环,只用了一刻偌大的明珠做配。
当她甫一在这春会上亮相,众人之间这女子一身红衣,如火如荼,更兼双眸皎如秋月,脸颊粉若桃花,唇色朱樱一点,真个是英姿娇颜。而这袁静兰见各家儿郎都不由自主地朝自己看过来,当下心中也是有几分羞意,于是便绽唇一笑,这一笑间,却是两颊有两个笑涡,一时之间霞光荡漾,倒把一众人等都看呆了。
而紧接下来,便是女子马上骑射比赛,荀梦翠一袭红色劲装,上得马去,既有男儿英姿,又有女子之柔媚,只听一声令下,一排骏马如离弦之箭一般往前奔去,而荀梦翠之马却是一路遥遥领先。众人见这抹红影在那马上,真如一团火一般耀目。
恰此时,天子路放偕同皇后前来,恰恰看到这一幕,路放见了,目光便扫向了这袁静兰。
秦峥此时大肚便便,走起路来竟有摇摆之态,每每被路放笑称,像一只刚出蛋壳的小鸭子。
此时她敏锐地察觉了路放适才那扫过去的目光,便也顺着那目光看过去,于是便看到了今日场中最耀眼的那团火。当下她心中不悦,可是面上并不露声色,依然淡然自若地在路放的扶持下,来到场中正座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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