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婴华点点头,意外的没有反驳,她的眼放出光来,低声道:“这几次起落沉浮,我也算看明白了,这宫里,谁掌有权势,谁的话才是金口玉言——只要皇后一句话,蛊乱后宫,干涉朝政的罪名就如网一般罩下来,她自己翻手成云,覆手成雨,擅自行什么新政,却无人敢明责!”
她的笑容越发幽深,“可是,在这个宫里,总还有一个人在她之上,一旦万岁发话,她便只能偃旗息鼓,那样不甘心的眼神,真让人痛快啊!”
“所以,”她的声音如幽灵鬼魂一般,却偏偏带着极为激越的意味,“只有让万岁彻底厌弃她,我们才能在这宫中活下去。”
她的眼眸一转,望向宝锦道:“你也是一样,皇后知道万岁待你多有不同,她不会永远容忍下去的,所以,我们最好携手合作,让她彻底地,从宝座上跌落下来!”
宝锦静静听完,唇边那抹恬静的微笑丝毫未曾消散。
良久,她终于开口,呼出的一口凉气。让人禁不住在夏夜里发冷。
池边的荷叶在朦胧中摇曳,低微的蛙声,让这暗夜越发寂静——这是死一般地静……
她的声音清脆。却也没有徐婴华的那种诡秘做作,只是轻轻道:“我和你不同。我要地,并非万岁的什么恩宠……”
徐婴华听了一楞,但随即,她自以为洞察一切地笑道:“我知道,你心里只有我小舅舅。就算九五之尊,也是看不上地!”
她的声音带着欣慰,但也含着更大的酸意毒汁,眼眸闪动间,简直如蛇信一般幽微嘶动。
宝锦微微一笑,也无心去分辩,她的眼是闭着的,眼睫在剧烈而轻微地颤动着,内心深处。却似有血和火在喷涌燃烧——
我要的,是我元氏的九州天下,这是在姐姐手上失落的。我必须取回!
而皇帝……还有云时……清醒和明悟,让她的神采一点一点的黯淡下来。她的笑容依然沉静。一字一句清晰道:“他需要的,是你这般花容月貌。体贴温柔的妃子。”
最后几个字,传入徐婴华耳中,顿时让她眼前一亮,豁然开朗,“我知道你地意思了,帝后间越是争吵,我越会放低姿态,让万岁能得到温柔的慰藉。”
宝锦的笑容越发渺远,“你也是聪明人,该怎么做,不用我多说了……至于合作,我们目前这般,不正是最好地合作了吗?”
徐婴华见她如此含糊就带了过去,心中暗骂狡猾,不过此刻也不敢逼她过甚,见她微微点头,随即如精灵仙魅一般袅娜而去,心中升起一道酸涩莫名的嫉妒——
这样地绝代风华,才能让舅舅为之倾心吧……即使我相貌更甚一筹……
她地整颗心都皱了起来,仿佛浸润在极酸极痛之中,脱口而出道:
“等一等。”
宝锦的身影止住了,星光之中,高腰襦裙在风中瑟瑟轻响,那不盈一握地素腰,却是挺直如松。
“万岁最近仍对舅舅心存芥蒂,你千万要替他小心打点……”
徐婴华的脸上掠过无数的妒意和不甘,她轻喘着气,却只迸出这一句。
宝锦微讶,微微侧脸,只见那个狠毒狡诈的女子,站在树下,任由月光从缝隙中洒下的班驳印在脸上,隐约,有闪光的水滴从颊上滴落。
“你不愿与我联手,我也不勉强你……只是你,千万要照顾好小舅舅。他现在,真的很危险。”
话到最后,已是哽咽。
宝锦想起自己的谎言,不由的心中一颤,她回过头,低声道:“放心吧!”
仿佛要逃避着什么,她的脚步飞快,被荆棘灌木撕破了罗袜,也没漫不在意,她喘息着,只觉得心中压了一块石头,沉甸甸的,让人喘不过气来。
云时……
当那个年轻清俊的男子,白衣胜雪,笑着替自己拂去鬓间落花的情景,不期然在脑海里出现时,天上的一轮明月,也终于隐没在云海里。
夜,终于完全沉寂下来。华的婕妤身份,而云贤妃,也只以管教不严,行事不谨的斥词,撤去了封号,贬为云妃。
皇后在西凉轩听到这消息,也不动怒,只是冷笑一声,白玉一般的面容上,露出一丝奇异的嫣红。
何远深知她的禀性,知道她是起了杀心,手脚都在发颤,却也只能哆嗦着收入袖中,静静躬身等候。
良久,皇后才扑哧一笑,“这点子小事,也要来劳烦我吗?”
何远极为惊诧地望着她,皇后嫣然一笑,从小几上拿起一串葡萄,拈入口中一颗,漫声道:“皇上这几日都在与那南昏侯陈谨混在一处,他巴巴的赶到这里来,眼看着就是一场腥风血雨——只是不知道,这里即将流淌的,是谁的血。”
她见何远仍有些不能意会,蹙眉道:“这还不明白,等万岁的计划开始,到时候刀光剑影的,混乱中有几个娇滴滴的宫妃被杀,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何远眼前一亮,但手仍在发颤,看着皇后不怒自威的眼神,他匆匆跪拜道:“臣这就去办!”
皇后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在玉碗里吐出一枚葡萄皮,眼中却不无忧虑——
“希望这一次能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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