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亦筝看着他有些担忧起来,“慕桓,你是不是太累了,脸色这样坏,这些天晚上你都是在书房里忙到三更半夜的,有些时候甚至就在里面熬上整整一宿生意是重要,可你的身体怎么能吃得消呢?之前又为着帮衬小笙的婚事让你忙了好一阵子,今天又是那么累计,要不,我陪你先休息一会儿再过去。”
“我没事,”他笑了一笑,仿若混不在意,对妻子开口道,“咱们走吧,别让人等久了。”
说这,便朝着后花园的方向缓缓走去。
自然知道,在今天这样的场合下,要拍照,只会是伴着一对新人。
自然知道,他又要再一次的面对着她,依偎在另一个男人的怀中,巧笑倩兮,温柔顾盼,一如在大华礼堂时一样。
那时的他,静静的坐着,微微的笑着,紧握的手心里却全是冷汗。
外人只看得见他无可挑剔的雅贵姿态,却没有人知道他心底的荒芜空茫与苦涩。
然而在那一刻,他想到的却不是自己,甚至也不是如今一身华服美得令人窒息的她,而是当年那个一袭红衣的女孩子,颤抖着手,吟出一句句吉祥和美的撒帐歌,是那个流着眼泪,凄婉笑着,对他说“纪桓哥哥,就当是我把你从前对我的好通通都还给你了好不好”的女孩子,那时的她,该是怎样的伤痛,所以才会说出了,来生再不相遇的这样的话。
有一种痛,噬骨吮血,和着那心底无尽的空洞与凉意,一点一点,蔓延四肢百骸。
可是奇异的,那痛愈甚,他心底竟愈是泛起扭曲的快意,近乎自虐一样,竟在暗自期冀着那痛再深一些,更深一些,仿佛想要以此来将他给她的伤痛,加倍来偿。
从送喜帖邀请宾客开始,到联络打通相关环节,到斥巨资安排大量保镖,到如今站在这里招待来宾。。。。。
一桩桩一件件,但凡是他可以做的,他都已经做尽,纵然心底苍凉疲累到了极致,可每一个细节,他都全力亲为,是为了加深他自己的痛以偿还当年,还是为了她如今的幸福不遗余力,不舍得她有任何的委屈遗憾,任何的不圆满,即便这份圆满里再无关于他。
他分不清也不想去分,又或者是两者皆有吧。
所以,他们唤他过去照相的,他说好,以姐夫的身份,去恭贺她的新婚。
所以,他面上只带着雅贵的微笑,隐去所有不该有的情绪,纵然身体沉重,心底的苦涩愈甚,这个强撑着的躯体已经快要达到极限。
“亦筝,纪桓,快过来。”冯夫人见了他们,远远的便笑着招呼,又亲自上前几步拉了亦筝的手让她坐到亦笙身边,再对着身后跟来的纪桓一并笑道,“看把他们给忙的,快过来,先和聿铮小笙他们拍张照,都是那么好的孩子,拍出来的照片肯定好看。”
亦笙的唇边虽然一直微笑着,可是随着他和姐姐一步一步的走近,而她坐在椅上轻轻的倚靠在身后站着的薄聿铮怀中,那笑意却还是不由自主地变得有些僵,礼服下的身体也一道儿微微僵了起来。
冯夫人又牵了亦筝到她身边坐下,她的姐姐对着她温柔又亲密的绽开笑颜,握了她的手道:“小笙,你今天真的好漂亮呢。”
她对着姐姐笑了一笑,刚想开口,却又听得身后纪桓的声音,“恭喜”。
略微迟疑了下,她缓缓转头,身后走来的纪桓却没有看她,只是微笑着面对薄聿铮,那句话,原也是对他说的“谢谢。”薄聿铮侧过身迎向他,开口道谢。
“好了好了, 要说话一会儿有的是时间,聿铮,纪桓,快站好,小笙,亦筝,看这里,快笑一个。”冯夫人在照相师傅身边笑着说道。
亦笙听她这样说了,只得转回身子,可那唇边的笑意,却还是抑制不住地微微僵着。
恰此时,一只手,缓缓的扶上了她的肩,他掌心当中的愠热透过礼服,暖暖地熨着她的皮肤,也让她的心,一点一点的安定了下来。
“准备,一、二……”
镁光灯一闪,那一刻便被定袼了下来。
两个如花一般美丽的女子坐在椅子上,她们的身后,是各自的丈夫,迥异的气质,却是同样的出色,好一幅赏心悦目的画面。
四人皆是面带微笑,穿着燕尾礼服的新郎,将手温柔而坚定地搭在新娘肩上,而新娘子的头,也不由自主地微微倾靠向他手臂的方向。在新娘的身边,身穿绛色旗袍的女子笑容敦静,而在她身后的男子,亦是温雅笑着,一手随意地扶了椅背,另一手平直地垂在身侧,在镜头照不到的地方,缓缓握紧成拳。
第二十三回
照过了像,冯府请来的戏班便粉墨登场了,宾客们听戏的听戏,品茶的品茶,再三三两两畅谈一番,又有一帮子女客到新房来看新娘子的,时间很快便混了过去。
到了晚宴时分,冯家的客厅以及前厅后院全都摆满了铺着红绸的大国桌,各处的电灯,都已明亮,草坪当中,每隔一段距离,还特意置了落地的宫灯,此刻合着村上的彩灯一齐亮了起来,敞亮辉煌一时如同白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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