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玄之山,昼夜呼啸的厉风终于停了下来,笼罩在山顶的阴云散去,难得显出和煦的光景。
山中那株上古大椿枝叶繁茂,以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至今不知度过了多少年月。
清虚换了身玄黑色的宽大袍服,耳垂两蛇,立在树下恭候诸前辈。依禺疆所说,今日登门诸古神大多是为见一见他这后土门下而来,诸位前辈愿意给他撑场子,他自然要庄重些,不可似先前一般不成体统。
而古神哪有不操蛇的?这样才显得亲近。
却是先前清虚与黄泉主夺了王朝龙庭之权,从此之后阴世再不容王侯将相以灵境相据,避开报应享长久富贵。
此举虽事出有因,是那李渊自恃身份侵扰天子所至,可到底触动了人族众圣贤的敏感神经,要知道清虚的态度代表的可不仅仅是他的意思,那位久不出世的上古地母、承载六道轮回的大神通者是否因人族此举心生不喜?
众圣贤议定,便请了西王母做个中人,邀清虚小聚,以探后土圣意。
禺疆听是西王母太真牵线,哪里肯尽信她,当下便将寻来一帮故友,齐聚大玄之山为清虚撑腰。若人族想要以势强压,古神一脉却也不是吃素的,定不会坐视后辈受了欺负。
那朝阳之谷的天吴神、钟山之神烛阴皆已应允,只待时辰一到便会现身。
大玄之山清净,并无侍从,清虚便被抓了来做些迎送之事,也好认一认脸。
刚迎了上元夫人入席,就见雷神丰隆氏落下金光,忙了好一阵子,却迟迟不见西王母法驾。
正要联络玄女问询一二,便见西南如白云起,郁然直来,迳趋宫庭,须臾转近,闻云中箫鼓之声,人马之响。
少顷,王母至也。
见王母乘紫云之辇,驾九色斑龙。别有五十天仙,侧近鸾舆,皆长丈余,同执彩旄之节,佩金刚灵玺,戴灵真之冠,或驾龙虎,或乘白麟,或乘白鹤,或乘轩车,或乘天马,光耀庭宇。
身旁又有人族圣贤随行,只见个个样貌奇古,广颡长耳,大目疏齿,方口厚唇;额有三五达理,日角月悬;鼻纯骨双柱,耳有三漏门;足蹈二五,手把十文。
这般声势浩大,自然惹的禺疆不喜。
这大神吹出一股巽风,此风能吹入六腑,过丹田,穿九窍,更要命的是常人难觉,只一及身边被封了七窍,一身神通都使不出来,与常人无异。
西王母自然不愿被落了面子,指间飞出一道素白云气,化作遮天蔽日的云帕将一干侍者护住。任那巽风如何凶厉,却穿不透这薄薄一层云障。
双方僵持不下,那上元夫人便道:“还不快快住手?莫要让诸位看了笑话。”
上元夫人貌似二十许,天姿精耀,灵眸绝朗,服青霜之袍,云彩乱色,非锦非绣,不可名字。头作三角髻,余发散垂至腰,戴九云夜光之冠,曳六出火玉之佩,垂凤文林华之绶,腰流黄挥精之剑。
此神乃是真元之母,诸天元炁皆是由她之手分化而出,尊贵无比。
二人都卖上元夫人面子,各自收手不提。
时辰已至,天吴与烛阴悄无声息的出现,皆是面带笑意,向着清虚展露善意。
那天吴人面虎身,八首八足八尾,皆青黄,吐云雾,司风,乃猎神。
钟山之神烛阴,视为昼,瞑为夜,吹为冬,呼为夏,不饮,不食,不息,人面蛇身,赤色,居西北钟山下。
各自入座,高辛氏帝喾便开始发难:“你也是人族出身,华夏骨血,怎的行事如此狂悖?半点香火情都不念?”
“喾帝这却是误会我了。”
清虚面色不变,只笑道:“我是哪个台面上的人物?怎敢凭一己之私心决断此事?实是受大唐天子所请,尽了为神的本分罢了。”
众古神闻言皆是颔首,他们皆是天地所钟,生来便有伟力,是世间亿万万众生之神,自然要为天下计,没有偏爱一族一众的道理。在他们看来,清虚不仅无错,还很好的履行了神职,没理由要因此受人指摘。
上元夫人开口道:“譬如我分化混沌气,惠及众生,此乃天道所授之职权,旁人断断动摇不得。”
“且不说冥权本就为后土所掌,尔等擅自立下龙庭本就于理不合,如今取回,圆满冥权以彰因果报应方是正理!”
“正是如此!”
天吴虎目微亮:“若说狂悖,天底下哪有比你们更狂悖的!占了旁人的东西,还掉头反咬一口!也就是后土良善才不与你等计较,如今物归原主,尔等不掩面自去还罢了,还敢上门纠缠!当真欺人太甚!若不给尔等个教训,只怕三界众生皆欺我神道无人!”
众神听了皆是面露不善,古神一脉势微,却不是死绝了,真要闹将起来掀桌子,可说不准谁更吃亏些。
禺疆现出人面鸟身法相,只看向西王母问道:“太真!你且如何?”
西王母叹道:“何至于此?我今日只作中人,自然不可有所偏颇。”
禺疆面色更冷,也不多言,只将大玄山上幽都之水操弄起来。只见无数玄黑重水涌出,这水奇重无比,一滴就有数万斤,可化开一方汪洋,若是禺疆真个下手,洪荒少不得要化为水界,陆上生灵十有八九要绝了生机。
人族诸圣贤不由为之色变,帝喾转头看向西王母,太真却只垂眸不动,竟真的没有插手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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