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奴已经没几年好活了,吃不动喝不动。又无儿无女,要这些钱财作甚?”冯保半是心痛半是难过道:“斗胆说句大不敬话的,老奴与陛下虽属主仆,但老奴看着陛下长大成人,早已将陛下当成自己最亲的人,不留给陛下又留给谁?”
这一幕可谓感人至深,就连一直恨不得冯保去死的张鲸,也从旁偷偷抹泪开了。
“你又哭什么?”万历奇怪道。
“奴婢这才知道冯公公纵有千般不是,但心里只有陛下啊。”张鲸早得了老西儿的好处,要助冯保平安着陆。便一反常态的表演道:“想到冯公公教训我们,对皇上头一件事就是忠心,因为我们这些人的一切都是皇上给的。原来他说得都是真心话。奴婢以前,真是不应该那样说他……”
说完呜呜哭了起来。
因为之前关于冯保的坏话,八成都是张鲸说的。让他这一哭,万历难免犯起了嘀咕。心说莫非自己真对冯保太绝情了?
他这才终于想起,自己是在这老狗的脖子上长大的。虽然老狗老了之后很讨厌,但天下又有几条老狗不讨厌?
就连最恨冯保的张鲸都被感动了,自己要是再死咬着不松口,岂不显得太铁石心肠了?
当然主要还是看在钱的份上,他终于点头放过了冯保,准许当年的大伴回原籍养老。但前提是要先把财产清单交上来,看看他有没有老实交钱再说。
冯保又趁机请万历皇帝准许他的干儿子徐爵、张大受,和侄子冯邦宁等人也一起致仕,回衡水老家给自己养老。他跟皇帝坦言,这些人过去狗仗人势,干过不少贪赃枉法的事。求皇帝看在他们效力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准许他们献出全部家产,换一个平安着陆吧。
万历却没有答应。他都已经安排人写好弹劾徐爵冯邦宁的弹章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冯邦宁还好说,徐爵可是冯保的代言人。这十几年来与公卿百官称兄道弟,把他抄家下狱,定能牵连出许多官员来,抄出无数金银了。
还有那个一起和他狐假虎威的把兄弟游七,可是张太师的代言人啊……
就在准备拿人的前夜,徐爵预先得到消息,召集手下亲信头目,在东厂后堂中开席喝散伙酒。
谁知他却在酒中下药,迷晕了一干手下,然后来到东厂架阁库中举火自焚。
当晚,天干物燥,西风劲吹,火借风势,将整个东厂衙门都烧成了白地。东厂一干掌班领班、各房档头,全都葬身火海,无一幸免……
看着东安门方向的大火映红了夜空,已经致仕的王国光暗暗松了口气,吩咐明天一早就辞陛回家,离开这个越来越不是人待的地方。
第四十四章万历雅政
轻微摇晃的马车上,赵昊看着一份来自特科的电报。
‘库存已清空,众掌柜移民海外发展,勿念。’
虽然使用了密语报告,赵昊能看懂那个谁的意思。是说所有跟集团和江南帮有关的黑材料皆已销毁,徐爵也秘密转移到海外去了……
那在东厂架阁库被烧死的,其实是徐爵给自己找的替身。在这个人命贱如草的年代,身为东厂实际掌控者,想找个替死鬼,不要太简单了。
然而凡事岂能天衣无缝?勘察火场的北镇抚司校尉发现,不少死者是被绑在椅子上活活烧死的……
但谁也不敢乱讲,全当没看到,唯恐也引火烧身。
徐爵这一死,很多事情都死无对证了,所有人都放了心。
万历皇帝自然被气炸了肺,但也只能先隐忍不发,没有贸然掀起大狱……
“唉……”赵昊将这份密报在铜炉上烧掉。看着幽蓝色的火焰跳跃间,黑色的灰烬如魔鬼般张牙舞爪,他不禁叹了口气。
特务干的事,总是让人很不愉快。怪不周公曾经说过,绝对不能对自己的同志进行特务活动。
但眼下这云诡波谲的时刻,一不小心就会酿成巨大的损失,也只能安慰自己事有从权,不可拘泥了。
吹走飘落袖口的灰烬,赵昊端起咖啡杯品尝一口。这是婆罗洲引种的第一批咖啡,味道还是不错的。
馥郁中带着苦涩的咖啡香气,让他神情一振,将午后的倦怠和负面的情绪甩到脑后。
赵昊便继续看起京城的电报来……
说起来,从八月初十正式上任到现在,赵首辅已经满月了。
然而让赵守正脸上有些挂不住的是,在他谢恩上任之后,万历皇帝居然一次都没召见过他……
但另一方面,赵守正上任的新官三把火——《请蠲积逋以安民生疏》、《请宽追比疏》以及《请重开书院讲学疏》,却都顺利得到了万历皇帝的批准。
第一道疏让百姓十分高兴,第二道疏让官吏额手相庆,第三道疏则士林大喜,一时间天下称颂赵相公,都说新首辅带来新气象!
百官更是私下里开心的议论说,这下终于熬过了严父,迎来慈母了,大家的好日子要来了……
同时,万历皇帝也没闲着,数次跳过内阁,直接下旨,起复邹元标、余懋学、丘橓等大批因为得罪张居正或者反对改革被罢官者。
没能通过整倒冯保清洗张居正一党,万历显然并未善罢甘休。在多年漫长的等待中,他早已想好了各种对策,并积攒了足够的耐性和执拗,将其一一实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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