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芳华,点缀城郊万般秀色。公子风流,三三两两,悠然同游。
姹紫嫣红之中,几名少年翩翩俊逸,或风采清华,或凝重安详、文雅恬淡,煞是耀眼。惹得娇闺女子频频回顾,帕下含羞。
见此情景,其中一位罗衫少年玉扇轻摇,望天一叹,摇头晃脑道:“所谓‘神姿高彻,如瑶林琼树’,‘轩轩如朝霞举,濯濯如春月柳’……”
眼见其他几位笑着靠溪而坐,他也跟着席地坐下,背倚其中一位俊秀书生,双眸嗗幽道:“所谓‘风姿特秀’,‘蒹葭倚玉树’,当指本少爷与子陵兄了!”
说罢玉扇“刷”的一收,上身微转,轻轻挑起那位子陵兄微尖的下巴,含情脉脉道:“要是让那些世家小姐知晓他们心中的玉郎与本少爷是此等关系,不知要哭碎多少少女心呢!”
黑亮如漆的眼眸斜斜一挑,似笑非笑的望向那些羞羞答答似顾还掩的女子。果然,他只是微微将粉唇在子陵身上稍蹭了两下,就万分满意地瞥见一个个怀羞少女惊愣着张大嘴盯着二人,脸掩面的帕子掉了都毫无所觉!
“扑哧——”持扇少年忍不住一阵大笑,其余几位似也瘪了好久,一人破口,众人瞬间哄笑而开。唯有杜子陵面色淡淡,似是无奈道:“寄畅,也不知裴大人怎么把你惯出来的,这爱闹的性子,真是多大了也改不了啊!”一面说着,拂开了他作恶的扇柄,道:“对了,裴大人呢?刚刚还看见呢,怎么一下子不见了?”杜子陵微微缓开身子,疑惑道。
众人听他一提,也纷纷环目而顾。
清风阵阵,含珠带露,摇的杏花簌簌,纷落而下,在青山绿水间红艳如荼,耀得裴寄畅一阵恍惚。就像十年前奏响的盛世花嫁曲,他隐隐记得,在京郊灰白的天空下,那人胭脂飘红,明眸含泪,以自己的生命而搏,毁了她与三哥御赐的姻缘。那最后一眼深深的凝望,哀艳深绝,让天地也染了一片凄婉的红色,带着她千载万世的忧伤,湮没在浩淼冰冷的烟波湖中。——从此,天人相隔,一切烟消云散……
红杏深处,恰似红云火烧。湘桃绣野,风景绚丽如屏。
一人素袍宽带,静静立于红杏花树下,望着满眼的火红,神情却是飘忽抑郁。
风吹着他鸦墨的长发在林中飘逸缓缓。水墨书香盈动,清幽了一片艳色。
他只是站着,任杏花飘落在素白忧伤的衣襟袖摆上,心思仿佛已随着风过而飘逝……
半晌,一声轻轻的叹息,随着花瓣纷落逸出。他幽幽拂去身上的片片嫣红,转身欲往离去。
额前发丝微动,模糊了他的视线。他低头撂开,抬眸之际,眼角忽的瞥见不远处似有一片红光闪耀。他微微闭眼,以袖挡面,待刺目流光淡淡散去,才犹疑地翩落了宽袖。
眼帘微开,入目之处,竟是比落花还艳的靡丽红色,蜷在淡青色的草地上,煌煌然菲薄了天青山水,荼靡了一团残阳赛血的妖娆。只是这一片红竟是隔了幽远漫长的业火,独自燃烧着仿佛记忆深处的倾国红颜,那一句诀别之语,泪噎深深,终是微吐……
胸口刹那窒闷!仿佛空寂的心瞬间汹涌起阵阵波涛,狂然震动着想要倾吐而出!
幽抑迷离的双眸豁然清明,他不敢置信地盯着脚下沉沉入睡的女子,宽袖中修长的双手不住的颤动。
晨钟暮鼓,日走云迁。十年光阴如流水,逐浪萍踪。是无定,太匆匆。
催了白发,颓了朱颜,为何她的容颜却丝毫未变?
这是否就是所谓的刻骨相思?透过灵魂的空隙肆无忌惮地蔓延在血液深处。借着杏红纷落,给了他一段虚幻的蓬莱梦境?
如果真的是梦,他宁愿永远也不要醒来!
悠长的思念、盈盈的惊喜,从他幽旷清润的眸中点滴浮起……
心激跳着,他不自禁的弯下身子,素袍宽袖飘曳,覆上了她鲜红如血的嫁衣。
那一天,她是怀着怎样的心情纵水而去?那回眸一瞥的泪颜,是她舍了姻缘的决绝,却是他含恨十年的忧伤!
她是天朝高贵的公主,是文采卓绝,高蹈遗世的才女。更是他心里心心念念的佳人!
十年相思离尘远,月华中天未入梦!
十年,夜夜愁断肠,断了情弦音,只为守候唯一的佳人。待她入梦,告诉他,为何以命断姻缘?
非爱不可,却不是非娶不可!
早知如此,他宁愿背了皇命,还她自由!
然而,她的隐衷却不曾对他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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