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贤妃也来过一两次,只是交代好好养伤,顺便和文心小聊了会儿罢了。内容无非是哪个宫女受罚了,哪个妃子多久没被皇帝召幸了啊,无聊的不能再无聊。文心听的嘴角抽搐,却也只能装作颇感兴趣的样子。心里却暗自嘀咕,没想到如裴贤妃这般有文化有涵养的女子也逃不了宫中妃子一贯的弊病。但转念一想,总比她要和自己谈一些茶经诗经的要好多了!况且,这些消息也并非对自己毫无用处,譬如,听说那个被众妃子视为眼中钉的颜昭容怀孕了!
文心一阵颦眉,莫非其她妃子如此对她只因颜昭容有孕?可建元帝的孩子那么多,她们犯得着如此针对她吗?
文心暗暗瞥了一眼裴贤妃,这看似温和娴静的女子,真的如表面般的随和无害吗?她对自己说这些是否别有用意?她是否害怕皇帝会拥有更多子嗣?她为皇帝诞过皇子吗?如果是,那么哪个皇子是她亲生?如果没有太子陈永恪的存在,那个皇子是否有希望继承大统?
直至裴贤妃离去,文心仍是暗自思索。她从来不曾考虑过这些事情。在她眼中,既然建元帝已立了太子,那下一个皇帝必是陈永恪无疑!然而……今天的事却忽然点醒了她,宫中何曾会有平静的时刻?有权势的地方便有争斗,何况是有拥有至高皇权的帝宫?建元帝虽正当壮年,但观其气色却非如常人康泰。那一身恹病如兰的幽然气息不正是长久疾病缠身的结果?若是哪一天他突然撒手而去,自己在这宫中岂不是无依无靠的任人宰割?
心底突然涌起一股无力感,文心缓缓站起,伸了伸长久未动的左腿,果然已大愈!
于是朝着候立一边的侍女说道:“素儿,陪我出去走走。”
叫素儿的宫女一声答应,便跟着文心出了芙蓉殿。
文心本就没有目标,只是心中烦闷向出去散散心。素儿跟在身后也默不作声。文心无趣,却也不想为难了人家,于是轻轻道:“你先回去吧,我要逛一阵子。”
素儿素来听话,文心一发令,便顺从的躬身离去。
看着宫中的美景,文心随意逛来,忽听一阵草叶悉嗦声,转眼瞧去,但见不远处的一方草丛中蓦地窜出一只浑身雪白的猫儿!优雅修长的双腿如羽毛般轻轻着地,扬起圆圆的脑袋便直定定的注视着文心,那一双绿宝石般晶亮的大眼闪烁着空灵清透的光,让文心瞧一眼便如中蛊般移不开视线,不可抑制的揉卷入一片无暇的碧色之中。直到耳畔响起一声柔软甜腻的“喵——”,文心才瞬间回神,只见白猫忽的转过头,脊背微耸便一蹦一跳的跑了开去。文心心中陡然升起了一丝兴趣,便提着裙子匆匆追赶。但见白猫一晃眼便闯入了前方一个园子——红色的围墙,黄色的琉璃瓦,绿树掩映下更显华贵庄严——却只是宫中随处可见的平常殿阁。
文心轻轻的朝园子行去。静立门外,目光却好奇的四处游走,但见园内树木繁茂,鲜花烂漫,一片春景明媚。而那白猫却已乖顺的蜷在一个宫婢的怀中,懒洋洋的眯着眼任她抚弄,旁边几个宫婢在一旁围着,笑嘻嘻的逗弄聊天。不远处一棵大树下斜倚着一个身姿娇弱的女子。树上花团锦簇,树下如花女子蜷首娥眉,正兀自忙着手上的绣活。那般的娴雅、安静、柔和,不是颜昭容是谁?
几人似是听到了动静,眼睛齐齐的望向园门。文心眉眼盈盈,一边唤着“颜昭容”,一边敛袖轻步而去。几个侍婢纷纷躬身叩拜,而兀自享受的猫儿却在眨眼间跳了下来,几个蹦跳便消失于园内青青绿草叶间。
文心轻轻一笑,抬眼便见颜昭容将绣品递给侍女,随后疑惑道:“公主怎会来了颜熙园?”文心至她面前站定,刚想出口回答,却忽的感到一阵幽香萦绕鼻端,似乎……在什么地方闻到过……
于是深深的吸了口气,似是陶醉道:“颜熙园香飘万里,我在老远处便闻到了呢!倾月疑惑,不知是何处流香?”
颜昭容微微抬首,望着上方轻轻道:“公主所说的香味,便是这树上花朵散发的梦阑香了。”文心微愣,望着轻垂而下的柔嫩枝条,伸手随意拈来一朵烟紫色五瓣花靠近鼻尖细闻,淡淡幽幽,意蕴芳远,是它没错!
梦阑香——到底是在何处闻过?
凤凰花开梦阑香(二)
文心辞别颜昭容后,便一人离开了颜熙园。心中疑虑,以致不辨方向的四处游荡。直至忽闻一群宫人躬身请安,文心才慢慢停下脚步。轻抬首,视线逐一扫过眼前的宫人,琥珀色的双眸如薄烟覆盖,微微透着迷蒙。顺着最后一个宫人的衣角向后望去,汉白玉阶盘龙绘云,一直延向无尽的天际,似是与九天之上的浮云相连。日光流曦,穿透重重雾幕,揉去飞栋雕檐下的阴影,给巍峨壮丽的高殿披上了一层尊贵披靡的金色华光。
如烟笼罩的双眸渐渐清明起来,朱唇轻抿,纤手相握,提起脚缓缓的迈上了千重玉阶。
文德殿后殿书房薄烟袅袅。日光透过雕花窗棂洒入室内,投射在伏于龙案前的建元帝身上,透着一丝难见的静谧安详。静立两侧的宫人对视一眼,便轻手轻脚的退了开去。正要掩上殿门,余光却瞥见长廊尽头飘然而至的清影。
宫人快速的移至文心面前,未及行礼,便听得文心轻道:“父皇可在书房?”视线透过半开的穿花木格子门望向室内,但见书简折子高高叠叠分列御案两旁,中间建元帝眯眼伏案,锁环瑞兽熏炉里青烟婀娜,在他沉沉的脸上升腾着淡淡的烟霞。雾色朦胧,却无法掩饰一脸深深的倦怠。
文心一愣,却见其中一位老宫人回望了了一下室内,随后摇头叹息道:“回公主,陛下虽在,却已疲累至极。若是公主有事要禀明陛下,可否先告知老奴,让老奴在陛下醒后代为通传?”
文心听声音便认出此人就是皇后大寿那日前去传召梁目仁与赵王的连公公,于是微微一笑,轻轻道:“倾月不过来看看父皇罢了,没什么大事,不必劳烦连公公了。只是……”眉心微蹙,疑惑道:“父皇平日都这般辛劳吗?那么多的奏折……”
连福微微一叹,道:“莫非日日如此,陛下又怎会疾病缠身?公主可能不知,但从水妃娘娘去后,陛下的身子就渐渐垮了,加上朝事繁重,去年更是恶疾突发,幸好国师及时赶来,否则……”连福面露凄伤,看的出对建元帝确实关心的紧。
文心心中纳闷,何人医术竟能胜过宫廷御医?
刚欲出口询问,便听得连福凑到跟前低低言道:“去年北漠各部被吾天朝击退,却是佯装降服,据边关来报近日又是蠢蠢欲动,而南疆也是频频出现问题。陛下终日忧思,也是迟迟寻不到解决之法。”
文心暗暗感慨:可叹皇宫之内,各有各的烦扰……而自己,也在其中兀自挣扎。什么时候,才能摆脱这莫名其妙的束缚,看不见了、听不见了,或许便能遗忘一切……
心湖如烟笼罩,朦胧暗淡萦绕着丝丝迷惘。风过青烟消散而去,只余碧波涟漪层层化开。退至湖畔,便是一片无声的空寂。清澈如昔,忽的映出两抹梦幻般的出尘白影,迥异的面容、毫不相似的气质,却皆是高雅翩然,容颜绝世。碧波皱起,白影随之靠拢,直至那一刹那的炫目白光破空而来,再回眸只余一道淡然的影子静静伫立……
淡淡白影漾荡在湖底,模糊的看不清他的容颜,低首跪于碧水湖畔细细看去,却不防水波乍起,湖底猛然伸出一双修长白皙的手,十指倏地一收便牢牢攫住了自己的颈项!
刹那间胸中的气流仿若停滞,而心藏却如擂鼓般激越跳起,一阵快过一阵!气息渐渐抽离,双手无助的挣扎,想要喘气想要呼吸哪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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