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贾琮把两位老太太丢在贾母院子里,浑身舒畅很是痛快,忽然想起秦三姑来,忙命人拉马。一时到了城西三姑家里,却是空荡荡的没有人,只得往她的几处产业去找。果然,秦三姑正在巡店,看着气色尚可,只是鬓角插了一朵小白花。
贾琮立在一旁等她查账,秦三姑早瞧见他了,只是手边忙碌顾不上搭理。待她事物忙完了贾琮方笑嘻嘻上前:“三姑姐姐我回来了!”
秦三姑乃将他拎到后头帐房定定的瞧了半日:“你那么肯定霍煊被人下了毒?”
贾琮嘴角抽了抽:“用不用每人问我一遍啊?昨日当场就跟北静王爷解释了、回家又跟我老子解释了、跟姐姐们解释了、这会子再跟你解释一遍、下午保不齐得跟冯大哥解释一遍、明儿八成还得跟我苏先生解释一遍、待林先生回京只怕又得来一遍。除了我爹、旁人都不傻的,你们真猜不出来么?我才不信。”
秦三姑终归心里头还是有霍煊的,因他走的突兀,心里有几分乱,怔了怔,苦笑道:“我当真没猜出来,烦劳你再说一遍。”
贾琮想了想,道:“我也不知道他是生病了还是中毒了,横竖他身子有可能不好,不然不会被宝玉哥哥一砚台撂倒——就贾宝玉那细胳膊,霍煊站着让他打又能如何。若他身子并没有不好,我心里有个推测,因为比较异想天开,一直不曾告诉人。你只听听便罢了。”
秦三姑点点头。
“此事的蹊跷之处就是我当日在南安王府门口说的那两样,想来三姑姐姐是听说了的。其实我是疑心有高手暗中跟着他、侍机从窗外门外下暗器。只要有弹弓,趁宝玉哥哥下砚台的时候打个石子儿过去,击中某处要紧的穴道,就能让他倒下。咱们都是习武之人,趁人不备偷袭最能得手,尤其是趁人怒火中烧顾不得旁人之机。至于他后脑磕中了青砖只能是巧合了。我想着,若他倒在地上不曾磕中青砖会如何?霍晟会过去瞧他爹怎样了。趁霍晟在他爹身边,不知何处悄然飞来一枚飞刀,随便插入哪儿,偏那飞刀上有剧毒,见血封喉。待出了事,趁着人多手杂将飞刀收走就是了。只是既然出了那个后脑磕青砖的意外,飞刀就用不着了。”
秦三姑眉头一立。
贾琮道:“故此我首先疑心的便是他被人复仇,什么海匪、外族云云。因为后院女子纵然有本事哄骗他去云台书院抓人,却没本事让他被贾宝玉一砚台撂倒。只是他后院定然有人与仇敌是同伙。不论是真心的还是被人哄骗,那个柳庶妃八成并不冤枉。”
秦三姑早就知道那个柳庶妃让她上司收编了。贾琮方才那些弹弓飞刀不过是个孩子的推测,若是她秦三姑在门外,有十几种法子让霍煊身死霍晟背锅!腹内不禁涌起百般滋味。隐约有几分怨恨上头何苦非要霍煊性命、单单设法除去霍晟岂不便宜?那老东西愈发急功近利起来。又有几分忧心那个柳庶妃的嘴不紧露出什么来。思忖半日,她又问:“那仵作验出了中毒又是怎么回事。”
贾琮撇嘴道:“那会子在外头主持的是王妃。骨头都脆了随意跌一跤必死,这话不论你信不信横竖我是不信的。”
秦三姑登时明白了。默然许久,摇头道:“霍煊死都死了,还不得清静。”
贾琮哼道:“他若平日对王妃极好,自然不会有此事。如今王妃心里唯有霍晟一个人最是要紧的,他算什么?”
见秦三姑有些恍惚,贾琮忙说:“说起来,这会子南安太妃正在我们家跟老太太抬杠呢。”遂将自己预备拿人情换姐姐说了一遍,并提了太妃的意思。
秦三姑闻言思忖了会子道:“既然霍晟有意与你做这笔生意,快些叮嘱他使人照看好你姐姐。”贾琮忙问何故。秦三姑叹道,“我在他们府里多少年了,太妃是个什么人,只怕唯有我与王妃最清楚,霍晟都未必知道。在她心里头,巴不得天下一切好的都给他儿子。纵然你姐姐不得宠,但凡入了他们的府门就是她儿子的私物,岂能让旁人沾个半分?”
贾琮笑道:“然而做主的总是霍晟。再说,她总得顾及大局吧,跟我们家翻脸与一个没人知道的姬妾比起来哪个更重?她纵有千般不愿意,在大势跟前总得低头的。”
秦三姑摇摇头:“女子与男子不同。如太妃这般固执且短见的,她心里头没有什么比她儿子要紧。况她儿子又去了,太妃能替他做的事儿也不多了,自然每一件都会博尽全力。你以为她当日为何那般帮着王妃对付我?不过是我太得霍煊的心罢了。太妃手段极多、心狠手辣,只怕防不胜防。”
贾琮浑身一凛,立时坐不住了,忙站起来:“我赶紧见霍晟去。”遂向秦三姑拱了拱手,兔子似的蹿出去,跳上马就走。
匆匆来到南安王府,霍家的门子早认识他了,一见都涌上来喊“贾三爷。”
贾琮问道:“你们世子可在?”
门子一面帮他牵马一面说:“在灵前呢。”贾琮遂将缰绳丢给他们,到里头去寻霍晟。
霍晟才哭过一回狠的,这会子眼睛跟桃儿似的,听闻他又来了忙迎了上来。贾琮一把拽住他低声道:“找个地方说话。”霍晟点点头,领他去了书房。
贾琮便将今儿南安太妃开出的条件并自己当堂顶撞说了,末了道:“这会子两个老太太还在扯皮呢。我只问你一句,你们府里的事儿你可能做主?若是做不了主我再想旁的法子。”
霍晟好悬没给气炸了。替那幼弟认一个贾元春这般身份的母亲,贾家这几位小爷能文能武还得贵人眼青、个个将姐姐看的如眼珠子一般,来日那幼弟长大了还了得?这王府终究落在谁头上竟未可知!忙说:“我能做主,只待丧事一了,我母亲便会将一众没有名分的姬妾全放了,贾姑娘顺带着一起。”
贾琮摇头道:“你母亲未必能成事。你祖母连一个不得宠且能换来好处的寻常姬妾她都不肯放,怕是打定了主意要这群女人悉数陪着你父亲到死的——啧啧,其实养这么多女人光是衣食用度并大小丫鬟也要好多钱的,你家真有钱。”
霍晟不是寻常纨绔,知道自家并非早年那般富裕,母亲近年也数次抱怨养这些女人花费极大,连祖母都盯过琴思手中的产业,愈发拿定了主意不能留这群女人。
贾琮又说:“听闻你祖母后院的本事极厉害,我恐她往我姐姐的饮食当中下了什么不好的东西,过几日只说我姐姐偶感风寒,病了几日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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