幺儿立时直言:“连横。”
六王爷身上杀气顿起:“维斯这是摆明了信不过我们兄弟能齐心了?”
幺儿道:“学生早年曾于集市上听一摆棋摊儿的老者说过一个故事。不知列位王爷可愿一听。”
六王爷哼道:“说。”
“他家乡有一回抓到了两个窃贼,起初都死咬着不肯认,偏捕快又去迟了一步不曾拿到证据。恰那会子,县令因……因故……”他忽然犹豫了会子,“因故丢了官,两个盗贼便在那牢里白白关着。直至新县令来了,将他二人分开关在两处相隔甚远的牢房。后遂使人分辨假意对他二人道:你两个若都不招供、新县令大人便预备再关个一年半载的将你们放了算了。二人都大喜。然若一个招供,一个不招,招的那个当即功过相抵释放出狱,不招的那个入狱八年。若两个都招供,则一并坐两年的牢。王爷们猜后来怎么着了?”
六王皆默然。
“两个人都招了。”
半晌,有位王爷问:“那老者是哪里人氏?那新县令叫什么?”
幺儿道:“学生那时年幼,不曾问过。那老头早已离京。”因又苦笑,“学生出身市井,自幼见过许多忠诚仗义之辈,也见过许多阴狠背叛之举。今上势大,人性畏死。学生一身倒还罢了,偏上有父母下有兄弟。王爷们但凡有一位连横去了,学生定是死得最早的那个,比列位王爷还早些。”
四王爷忽然说:“保不齐我那三哥惜你之才呢?”
幺儿苦笑道:“听闻今上疑心极重,眼里容不得半颗沙子。他纵惜才,‘才’定然不在首位。九王爷倒是兴许惜才,他说了又不算。”
六王爷点点头:“不错,你今日但凡进了这个门,不论答不答应都与孤等捆在一处了。”
幺儿默然。
坐在上首那位、瞧年岁大约是二王爷的忽然道:“既这么着,我们就不留你们吃饭了。”因端起茶来。
幺儿忙站起来,贾环贾琮手里头捏着点心,都怔了怔才同他一道站起来,向六王行礼,退了出去。
到了外头,贾环瞧着手里的点心,略有些失望:“这就完了?太短了吧。我还以为要辩个把时辰呢。”
幺儿好笑的瞧了他一眼:“快些回车上去。”
三人遂赶忙出了酒楼,回到马车上。
直至马车动起来,幺儿才望着贾环道:“那是一群王爷!言多必失,务必速战速决。”
贾琮也道:“难怪把我俩也喊进去吃点心,原来是为了三个一块儿圈。他们以为是圈羊呢?也不问问我们可是羊不是。”
贾环懒得搭理他,扭头问幺儿:“要是真的谁跑去跟今上连横可如何是好?”
贾琮笑道:“不会的。所谓距离产生美、得不到的谋士最聪明。因为幺儿哥哥没答应他们,上回在东府里的话他们又极赞成,在他们心里头幺儿哥哥已被贴上了一个‘大才’的签子。但凡哪位王爷想去连横,必得将许多事斟酌再三,今日这极短一番话必会反复忆起。方才幺儿哥哥说了,‘才’是次位的。他跑去跟圣人连横无非是想活命么,圣人这般多疑、容不得半颗沙子,将兄弟都卖了之后当真还能活命么?”
幺儿接着说:“他们纵然想找人连横,也是找贤王。贤王……就好办多了。”
贾环奇道:“他与圣人不是一伙的么?”
贾琮低声道:“圣人本事没他大。有本事的上司都心胸宽阔,因为他不怕下头有人不服他或是超过他。只有没本事的才小肚鸡肠、成日担心有人想造反。”
贾环“噗”的笑出声来,又问:“那幺儿哥哥来日岂不是定要与他们当谋士了?”
幺儿满面无辜:“我什么时候答应了?我怎么不知道?”
贾环道:“他们非要迫你呢?成日都是你们在说皇帝家的人不讲理的。”
幺儿笑摸了摸他的头道:“多年之后的事,现在就忧心作甚?谁知道届时是个何等情形。横竖就这么混着,咱们保不齐也有能用他们的时候。”
贾环叹道:“罢了,你俩都不忧心,我忧心作甚。”遂不再想此事了。
另一头,三个姓贾的小子前脚才出去,二王爷见那门阖上了,忽然笑起来:“方才那小子倒是提醒我。”
六王爷忙问:“何事?我说么,二哥这么着急让他们走作甚。”
二王爷道:“咱们那个小九儿,委实是个人物。只可惜啊……”他故意顿了顿,卖了个关子,“如今老三有老头子要对付,他自然是极好极贴心的。老头子一死可就不好说了。凡臣能胜主的,最终无非是霍光与诸葛亮那两种结果,或是疑死、或是累死。他若累死,咱们只管等着便是,当推一把力气之时则推他一把;若是疑死……”
四王爷不禁击掌:“就在此处给他加一把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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