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自强也板起了脸,一掌拍在桌子上,咖啡都洒了出来,他魁梧厚实的胸膛也随着他的怒气一起一伏:“不过是个没用的教书匠,自己老婆都看不上他跟别人跑了,他凭什么跟我争你?敢动我老婆,我跟你说我不找人废了他都便宜他!”最后一句,则是对着郝靓的方向在吼。
于自强这一侧脸不当紧,却发现原本惬意品尝冰激淋的女孩不知何时已经来到自己身旁,正面如寒霜地看着他。于自强一脸厌恶,刚要再开口训斥,眼前银光一闪,张大的嘴巴被塞进一个小拳头,闪电般地又退了回去,他还来不及思考,只觉喉咙一痛,已经克制不住地流下眼泪,继而又捧着脖子嘴巴一阵惊天动地地狂咳,当他怀疑自己胆汁都要咳出来的时候,伸手一看,咳出来的不是胆汁,而是鲜血,而此刻他的喉咙还火辣辣地疼着,根本说不出话来。
始作俑者的少女,则一个轻巧地转身来到包间门口,打开门笑嘻嘻地看着他道:“于叔叔,您火气太大了,吃点冰激淋败败火。”随即一个隔空投物,精致的不锈钢小勺又稳稳当当地扎回尚未融化的冰激淋盘里。
那天的会面最后演变成了一场闹剧。于自强强忍疼痛扑过来要打郝靓,被李冰死死拉住,郝靓则赶紧找来服务员,让他们联系医生,说于总不小心卡了嗓子。服务员诚惶诚恐地找来了经理,他们忙活了半天也不明白为什么客人没点鱼,连带骨头的食物都没点,拿什么卡了嗓子,可最后看客人实在难受,却又说不出话来,只得派车将人送到医院。
李冰有些害怕,不过确实也帮不上什么忙,正手足无措的时候却被郝靓拉着回了家。后来李冰很是为郝靓担心了一阵子,多年夫妻下来,她了解于自强,那绝对不是个肯吃亏的人,尤其是这么一个大亏。为此她在接下来的几个月每天亲自接送郝靓上下学,惹得于静涵又大闹了几场,这是后话不提。
然而直到一个学期过去,也没发现于自强那边有什么动静,李冰才算是慢慢放下心来。
李冰不知道的是,这件事之所以最后不了了之,并不是于自强突然转了性变宽厚了,而是他虽然气急,倒也不能真拿郝靓怎么样。首先郝靓是个十来岁的小丫头,传出去他被这么个丫头伤了,他脸面也就扫地了,所以这件事不能明面上来。另一方面,他甚至不能像面对前妻逞强时说的那样,去找郝敬的晦气。于自强早年有黑道背景,后来经商致富之后着力洗白,而且他本人做事极有魄力,能屈能伸,也舍得花钱,因此黑白两道都还算吃得开,行事就带了几分霸气。但于自强自父母以上都是郊县农民,在C城毕竟根基尚浅,一些有头有脸的地头蛇他都要卖几分面子,更何况郝家这样的C城第一世家。
对付郝家,当年混黑道的“强哥”可能会明的不行来暗的,没事儿给他们添些恶心也行,但如今家大业大的“于总”却不敢贸然行事。郝家人员众多,各个行业部门盘根错节,几乎都有他们家人。并且郝家子弟们十分团结,尽管由于门风严谨,家训严格,一般不会无故与人为难,但若有人不长眼真的惹上他们,那就基本上别想在本城乃至本省混下去了。
别的不说,就说娶了郝敬前妻的单勇,身为C城副市长主持工作已经一整年了,却迟迟不能转正,据说郝家人就在里面功不可没。单勇这人他知道,京城太子党出身,家里的老爷子早年战功赫赫,现在在军委还有一席之地,是个树大根深的主儿。这样的人都拿郝家没有办法,他一个平头商人又能如何?
如果不是如此,他也不用费尽心机截住李冰劝她回头了,直接上郝家踢馆,顺便掳人回去都是有可能的。
郝靓不知道于自强后来是否还找过李冰,但继母没表现出什么,一切按部就班,对他们的生活仍是照顾的无微不至,跟父亲在一起的时候,那眼里的满足和偶尔流露的娇羞,都不是能装得出来的,郝靓也就把那天的事情埋在心里,尽管没有事先商量,两人面对郝敬的时候都绝口不提。
从回忆里醒过神来,发现于静涵已经远远的把她甩在后面,郝靓赶紧快走几步跟上去,不管于家发生什么事,对这个相处两年多的妹妹,郝靓都想尽己所能地对她好一些,大人之间的事情太复杂,而小孩子为他们承担的已经太多。
“哎呀,你是谁?”抢先上楼的于静涵忽然惊呼一声,郝靓赶紧三步做两步地爬上楼梯来到自己家门口,发现随着声控灯的打开,埋头蹲在他家门口的少年慢慢抬起头来。
“哥哥,你怎么在这里,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吗?”于静涵急急忙忙地发问,尾音都在颤抖,郝靓瞟了她一眼,也许是灯光的缘故,于静涵原本红扑扑的脸蛋变得惨白。
少年于浩洋看了她们一眼,没有说话,慢吞吞地站了起来,侧过身来靠在墙上,似乎在等着有人开门。
郝靓发现当年身高和自己不相上下的小男孩已经变了模样,他眉眼开阔,带些于自强的张狂和霸气,脸庞却不似他父亲的粗犷,反而颇为秀气,加上皮肤白皙,看起来是个俊秀的少年。除了个子已经高过郝靓大半头外,这个少年的精神状态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不再是当年一身闪亮名牌桀骜暴躁的样子。他头发乱糟糟的,衣服也脏的有些离谱,整个人显得很消沉,他安静地沉默着,偏偏眼底波涛汹涌,似乎有万千的情绪找不到决口发泄。
郝靓有些犹豫要不要开门,十四五岁的年纪正是叛逆的时刻,莽撞冲动且无所畏惧,他们几乎拥有大人的力量,却没有大人的清醒和克制,还有对社会规则的认识,他们往往凭着一时之勇就能做出抱憾终身的事。并且郝靓知道,这个少年对她有偏见,甚至带有敌意,现在没有大人在家,她不确定有事情发生的时候自己能控制局面。
郝靓的犹豫只是片刻,在于静涵拉着哥哥询问的时候她很快做出了决定。她先敲开了对面的门,对着开门的张教授露出甜甜笑脸:“张伯伯,我们今天出去吃饭点多了打包回来,可是我家冰箱坏了,能不能先放您家,明天吃的时候我再来取?”
开门的张教授穿着背心短裤,手里摇着蒲扇,乐呵呵地一边接过郝靓手里的袋子一边招呼她:“你这孩子真懂事,浪费食物是不好,就放这儿吧。明天直接过来吃饭就行,让你伯母给你们做好吃的,家里没个大人还往外面跑,叫你们吃饭也不过来,现在正好有刚冰好的西瓜,快进来吃吧。”
郝靓一边婉拒邻居的好意,一边错开身子露出后面的于浩洋,向张教授解释:“家里有客人呢,是静涵的哥哥,等忙完了再来杀您家的西瓜。”她最喜欢吃的水果就是西瓜,小时候很大一个乐趣就是拿着长长的西瓜刀将西瓜对剖两半,大叫着“杀西瓜,杀西瓜!”然后在大人们担心的惊呼声中笑得像个石榴,熟悉她的长辈都了解她这一点。
果然,张教授听到她的话又被逗乐了,摇着头笑道:“张伯伯家的西瓜都留给你杀。”然后看着门外颓丧的少年微微皱起眉头,虽然没有说什么,关门告辞的时候却虚掩着留了个缝儿。
目的达到,郝靓动手开门招呼那兄妹俩先进去,自己最后进屋,关门的时候同样留了个缝儿。
于静涵从来不进厨房,自然对冰箱有没有坏掉没有概念,此刻更是被哥哥于浩洋吸引了全部心神,拉着他坐到沙发上就开始盘问:“怎么样了?到底怎么样了?我是说…那个女人。”
于浩洋抬起头来,却不是回答妹妹的问题,而是看着郝靓,嘴角带一丝嘲讽:“我妹妹也在这里,你觉得我会对你怎样?害了你对我有什么好处?有必要兴师动众地防着我吗?你要不愿意我进屋,直接说就行,我马上出去!”说着说着,他激动地起来,似乎立刻就要站起来夺门而出。
郝靓并不生气,她从容地进厨房拿了几瓶饮料给大家,于静涵捧着冰凉的饮料瓶才恍然大悟:“啊,你…你撒谎,你凭什么这么对我哥?!”
郝靓淡淡地说了句:“防人之心不可无,再说他当年从这里离开的时候,可是说如果我欺负你们就要我好看的,这几年来你对我挺不满的,我一人可打不过你们两个。”
于静涵脸涨得通红:“我才没有……”
郝靓眼睛一亮:“这么说你对我这个姐姐没有不满?是不是觉得我特宽厚,特有长姐风范?”
于静涵嗤笑一声,撇嘴讽刺道:“没见过这么厚脸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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