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走出二十步,相黎就感觉到汗流浃背了,她看了看身边额头起了薄汗的刘大夫说:“先生,要不我们今天先回去,赶明儿起个大早再来,反正山就在这里,又不会跑。”
刘大夫一边抬脚往上走,一边说道:“明天还要开门看诊呢,这两个月,为了那个七皇子,医馆的收入减少了一半还多。”
“借口,绝对是借口”,相黎虽然在心中这样确定,但是,口中却不能说出来。刘大夫犯抽的时候,她一向只能跟着犯抽,要说服刘大夫她没有那个口才,要胁迫刘大夫她没有那个能力。
在最热的午后,走走停停,爬了近一个时辰两人终于爬到山中的寺庙,在看到聚福寺那红红的庙门时,相黎觉着自己就像是在沙漠中看到了绿洲。只因,她的体质容易出汗,中午吃的又是牛肉面,又没有像刘大夫那样在来之前喝杯茶,爬了一个时辰的山路阶梯,她的喉咙灼痛得都快烧着了。
从小沙弥那里接过不知道是井水还是泉水的一瓢水,相黎也顾不得是没有烧熟的生水,就那样仰头灌了进去。
隔窗有耳
刘大夫的情况也比相黎好不到哪里去,走到一半的时候,他已经把长衫外的罩衫脱了下来,到现在,也是满身是汗,气喘吁吁的样子。
“先生,我们两个的体质好像有些差了。以后是不是每个月休息几天,专门用来锻炼身体呀?”相黎帮刘大夫把瓢递还给小沙弥说道。
“你见过哪个医馆关门休息的吗?又不是朝廷命官,还想有十日一沐休吗?”刘大夫坐在树下的石凳上,捶着腿,没好气的回了相黎一句。
“唉,早知道现在这样当初就不把广告打得那么狠了,要是一直没有名气,一直没有病人的话,就可以天天休息了。”相黎坐在对面的石凳上发着牢骚。
“我一个老头子都没有抱怨累,你一个小孩子抱怨什么呀。”刘大夫说着,一只手停下捶腿的动作,敲了敲相黎枕着胳膊放在石桌上的头。久违的动作。
“先生,我只是长得矮,加上脸一直这个样子长不开,可是,不管怎么算我都已经成年了吧?哪里还能被叫做小孩子?而且,我一年前背完了最后一本书之后,您不是答应我不再敲我头了吗?为人师尊,要说话算话,以身作则。”相黎坐直身子揉了揉自己的头,一本正经的跟刘大夫抱怨着。
“确实,在江湖上被称为‘童颜毒医’的你的确不是个小孩子。可是,明明有那个名号,却被一个‘相思与君绝’弄得上火长毒痘的你,岂不是连小孩子都不如?再说,要想我有为人师尊的样子,你也要先有为人徒弟的样子呀,你见过哪个徒弟在被师傅教训时出口顶撞的呀。”刘大夫抬起另一只捶腿的手,转过身子正对着相黎说道。
“先生,您不觉得‘童颜毒医’那个称呼很傻吗?而且,那件事本来就是个误会吧,我本来想随便给那个无赖下一些痒痒粉的,结果,拿错了,拿了那天新制出的七虫七花散,我只是按照您布置的作业配置了那个毒呀,从来没有想过要用的。我这么心地善良的人,怎么能被称作‘毒’字呀,都是您不肯替我解释,才让那个大嘴巴出门乱说的。”相黎想到当时明明为那人解了毒,那人不但丝毫没有感激的样子,还在那之后给了她那么恶心一个名号,便怒从中来。
“戚公子是鬼医门下最擅长制毒的关门弟子,如果不是你那个毒足够厉害,让他认可了你,凭借鬼医门下的行事作风,你早就被他报复得见阎王了。你应该感谢我那个时候没有回应你那个白痴的暗示的。”想到那件事,刘大夫就忍不住想笑,相黎居然分不清客栈房间的牌号,把鬼医门下的弟子,错当做那个调戏她的无赖下了毒。
“我小时候认为江湖很神秘的,那些大侠啊,剑客啊,神医呀,都是不食人间烟火的超世之人。可是,从见到戚无殇开始,我就开始对江湖失望了。后来那个什么烟雨楼更是,明明是一个杀手组织,把名字起得跟个妓院似的。”回忆的闸门一打开,相黎就有些止不住了。
“你觉得有人把妓院建在方圆十里都没有人烟的山野之中吗?是你自己思维方式有问题,还怪人家为什么没有姑娘接客。难得燕公子收留我们两个采药迷路的人,你还因为醉酒把整个烟雨楼搅得鸡飞狗跳。”刘大夫说着责备的话,嘴角却是上扬的。那天晚上,他可是看了一场好戏。
“后来我不是治好了燕小雨他师父的内伤做了补偿了吗?而且,先生明明看热闹看得很开心的,现在又摆出这样一副面孔。”相黎说着,对刘大夫撇撇嘴,表达她的不满。
“好歹我也是你的先生嘛,该有的态度还是要做做的,要不然,会被人说我们神医门下御徒不严,以后,就收不到徒弟了,或者,以后收上来的徒弟会骑在师父头上的,我这是在替你想啊。”刘大夫说着,习惯性的捋捋胡子。
“先生,我觉得我只要学到您的十一,以后肯定能把徒弟治得服服帖帖的。”话是这么说,可是,相黎心中想到的却是,她恐怕终其一生也学不到刘大夫这种深不见底、变化多端的性情了,不知道刘大夫是天生的,还是后天被什么刺激的。
“我就当你恭维我了,你就是太懒了,否则,就凭你这一张脸,你绝对会青出于蓝的。”刘大夫说着,从石凳上起身,往院外走去。入庙门不去正殿参拜,而到后院找水的,也就只有他们这样心中完全没有佛祖样子的人了。
“这跟懒不懒没有关系呀,只是,不管怎么样,我都不愿意费心去算计别人,那样太麻烦了。”相黎说着,起身追上刘大夫跟他并肩行走。
“这本来就是懒嘛,你难道觉得做大夫就不用动心眼了吗……”
后面的话因为两个人转出了院门而听不到了。
在两人刚刚坐着的树下旁边的禅房里,欧阳岚和籍维还没有从刚才听到的对话中换过劲儿来。或者说,单纯没有从听到相黎的声音中缓过来。
相黎的声音并不是很有特色的,但是,她说话的语气有着特色。而且,因为是女性,不存在明显的变声期,现在的她,与四年前的她,甚至六年前的她的声音相比,并没有什么不同。
而且,从欧阳岚和籍维的角度,隔着窗子,正好可以看到树下相黎的侧脸,虽然因为照顾姜澈相黎的脸被刘大夫形容成缩水的茄子,但是,远看,并没有太大的变化。
一定要说不同的话,以前的相黎穿的是锦衣,现在穿得是布衣,不过,颜色都是水蓝,不是视力特别好的人,远看,是看不出区别的。
欧阳岚自己看到相黎震惊,是因为他心里这几年一直没有放下相黎,尤其是,四年前,王府的那场大火之后,虽然没有葬礼,但是,皇家新年的宴会上三皇子身边,变成了空的。仿佛那个一直没有存在感的三皇子妃,就那样消失也不能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可是,欧阳岚总觉得不能相信,他虽然看到了高阳王府的那场大火,可是,始终不愿意相信相黎就那样葬身火海了。
所以,他一直在心里觉着,相黎是因为受不了那样幽闭的生活,放了把火逃离了王府,只不过,这个想法他没有跟任何人说过。即使是眼前坐在他旁边的好友籍维。
可是,看看旁边人的反应,他知道对方肯定也是认出了相黎。虽然他被相黎吸引着,可是,他始终不觉着像相黎那样善于隐藏自己的人能够让一个仅仅在六年前见过她数面的人对她念念不忘。除非,除非,他们之间有着别的他不知道的羁绊。
想到这里,欧阳岚不动声色的向旁边的人发问:“维认识刚才在树下交谈的两个人吗?看你的表情,好像很震惊的样子?”
籍维听到欧阳岚的发问,轻咳了一声,掩饰尴尬道:“没有,只是觉得他们谈的话题很有意思而已。”籍维说着,并没有像平时一样对着欧阳岚的眼睛。
一个对着画像看了四年的身影,他怎么能够不熟悉?只是,他答应过二哥,不在任何人面前提起那个人。
欧阳岚当然看出籍维撒谎了,可是,他并不想拆穿他,或者说,他现在没有心思拆穿他,他要去确定一下刚才那个人究竟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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