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浪小说

第8部分（第1页）

“他，由我来照顾。”小梅的关心，相黎自然是知道的。可是，她那该死的“人人生而平等”“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生存方式和自由”的根深蒂固的想法，让她想依赖小梅，也自私不能。

“可是，过年您还要陪着姑爷进宫。”这一刻的相黎，眼中的平静和光泽，是小梅从未见过的。以前她家小姐也是平静的，即使被姑爷扔到这种地方也欣然接受，可是，那种平静中还少了些东西，现在，好像是……小梅说不清楚，只觉得现在的小姐，就像当初三少爷决定离京赴任时的表情。

“带上他便是。”相黎说完，便不管小梅眼中闪烁的光芒，不再说话。她多少能猜到小梅的想法，可是，她想得最好的结果，不是小梅想要的。

除夕夜，相黎穿着三皇子派人送来的衣服，在两个宫女的陪伴下，抱着孩子，踏上了三皇子的马车。

一年不见，三皇子依然英俊潇洒，并且添了威严，可是，相黎见到他，却没有了初见时的欣赏。不过，意外的，也没有仇恨，相黎很平静。当然，这份平静中，多少有些忐忑。她不喜欢看电视剧，可是，上学的时候也读过一些正史、野史，皇家的教育，皇族的残酷，她多少知道一点。可是，具体的，她并不清楚。不过，眼前的男人，显然不是那陈后主、李后主之流的。那双眼睛，写着他的睿智和冷酷。

“相黎见过三皇子。”相黎坐定后，抱着孩子行礼。

“你怀里的是什么？”姜漓已经猜出了，却还是明知故问。

“相黎怀中所抱，是相黎的孩子，产于今年九月二十九日子时。”三皇子的声音有些颤抖，但是，相黎无法从这种颤抖中猜出喜怒，因为他的脸上，几乎没有什么表情，眼中的诧异，也不过一闪而逝。所以，她只能采取尽量不带感情的平铺直叙的表达方式，尽量让自己平视三皇子，给自己最后的争取。

看到相黎眼眸中那两潭平静清澈的清水，姜漓有些触动。从成亲到现在，这是他第三次见她。第一次，她惊慌失措，疼却连声音都不敢发出；第二次，她容仪堂堂，却会偷着吃鸡腿，还对他的愤怒视若无睹，在他面前打瞌睡，让他失控；第三次，她怀里抱了一个孩子，不难猜测，这个孩子是他那夜失控的结果。

姜漓眯着眼睛审视着相黎，她依然是那样的姿色平平，仔细看看，比去年略有一些丰腴，大概是生产的结果。她看向他的眼神，平静而内敛，不带探究，也没有畏缩，仔细观察，嘴角还挂着一丝微笑。第一次，姜漓觉着自己看不透一个人。即使是他那君心难测的父皇，他也不曾这般猜不透。虽然他不是女人，没有办法亲历生产，可是，当年陈妃怀孕时一群仆妇那般尽心伺候着，到最后，还是小产了，甚至搭上了一条命。虽然事后他让人查了一下，她被自己的贴身丫鬟所害，算是御下无方，咎由自取。

他今年二十，所有成亲的皇子里，除了体弱的七皇弟，不论男女，都有子嗣。而他，开始时为了长子嫡出，刻意的不让府中其他的女人有孕。后来，在陈妃小产过世后，干脆命刘喜让府中那些怀孕的女人堕胎。而再次娶亲，他甚至都没有第一次成亲时那样选择的机会，直接被指了在朝中没有任何实权的贵族之女。这个，多少是为了掣肘他，也算是给他保留陈家这个力量。不过，陈妃那样聪明的女人都没有保住孩子，他自然也没有让那个曾经自杀过的懦弱的相家六女儿诞下他的子嗣的心思。所以，一开始，便不给她受孕的机会。如果不是新婚夜有礼官记录，第二天又有人检查寝被，他甚至不会与相黎圆房。不同于他的父皇，虽然他渴望那个地位，但是，他不想自己的长子背后没有任何助力。虽然久没有子嗣，也会在诸子争位中落了明显的下乘，可是，这个，反而更方便他不被人注目的做一些事情。

可是，现在，相黎就这样平静的把孩子抱到了他面前，没有那“母凭子贵”的得意希冀，也没有那因他长期冷落的怨恨愤懑。这个时候，她最好的方式本该是哭得梨花带雨，眼泪，总是一个不错的武器，虽然对他不太管用。

姜漓收回理不透的思绪，不动声色的开口说道：“你想凭借这个孩子从本王这里得到什么？”

三皇子半晌不语，开口却是开门见山，偏偏这开门见山，就让相黎感觉到了压力，心里骂了句“爷爷的，不就是有权力吗，拽什么拽”，但还是在脸上挂上应对她那无良老板的笑容说道：“如果三皇子允许的话，相黎想带着孩子离开。”

姜漓的眼角微微上挑，这个女人，果然给了他很多惊奇。姜漓嘴角挂上一个冷酷的笑容说道：“你手中抱着的，是本王的嫡长子，你就算再愚钝，也该知道他的身份。”

相黎在心中大骂“爷爷的，你才愚钝，你全家都愚钝”，可是，口中却说：“相黎虽然不太懂天家的规矩，但是，也知道每一位王爷府中若有所出，必是要经过礼官记录的。而相黎虽然忝为三皇子的王妃，一年中，也就今夜能与您相见。而相黎受孕生子期间，并没有礼官、太医记录。所以，这个孩子，没有作为您的嫡长子的证明。所以，如果三皇子有心，放相黎和这个孩子离开，只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姜漓有些反应不能的看着相黎，说她懦弱愚钝吗？知晓皇家规矩，一开始就聪明的瞒下了这个孩子，让他没有得到身份认证的机会。说她聪明吗？明明知道嫡长子给她带来的地位、身份，却想要离开。她自己应该也知道，离开这里，她其实就是没有任何身份保障的了，如果他不放心，想杀了她灭口，都是轻而易举的。

“你凭什么认为本王会答应你的要求？让你带着本王的孩子离开？”

相黎看着三皇子终于切上正题了，嘴角微微上翘，开口说道：“相黎知道自己的身份不能为三皇子带来利益，也知道相黎诞下的孩子以后在您众多的孩子中不会有母家的辅助，很难有机会跟他的兄弟竞争。所以，不管是相黎，还是这个孩子，对三皇子的用处都不是很大。但是，这个孩子是您的骨血，相黎不会跟您说什么父子人伦的礼教之言。但是，父子亲情，相黎相信三皇子是有的。相黎不求三皇子给他疼爱照顾，但求三皇子给他一个自由，让他自由自在的随性长大。而相黎虽然没有能力做好三皇子的王妃，却有能力照顾、教养一个孩子，虽不敢比孟母，却绝对不会让他成长为痞子、无赖，如果将来他有志于政务，说不定还会成为站在朝堂上的栋梁之才。这一切，只要您的一句话就好。”

姜漓被相黎的笃定的态度和平静的语调以及暗示性的话语惹得气愤，虽然他知道，相黎的离开，会让他有机会结更好的姻亲，虽然他相信，相黎确实有能力照顾教养他的孩子，并且，还会怀着满满的关心爱怜让他长大。就像他从小就渴望，却始终无法从母妃那里得到的爱怜。可是，就算是知道这些，他依然气愤，气愤相黎视他如无物，丝毫不眷恋他身边的生活。当然，他不会想到他其实没有给相黎值得丝毫留恋的生活。他更加气愤相黎的聪明清醒，她看到了他的野心，她不期待他的宠幸，她知道他不会花时间和精力在一个注定不会有机会的孩子身上，就像他的父皇，对他永远的高高在上。可是，他也曾渴望父子亲情，他的第一个孩子，他也想疼爱的。如果不是他站在这个位置上，每天都如履薄冰，他也想要好好疼爱自己的孩子。为什么她那么笃定说他不在乎这个孩子？虽然他真的也不会很在乎。

“如果你离开，本王就只能制造你的假死。三年内死两个王妃，本王会得到什么样的评价？就算这个孩子因为你的刻意隐瞒，不能得到嫡长子的身份证明，但是，如你所言，他是本王的骨血，本王也可以派人好好的把他教养长大。你这般欺瞒本王，本王念在你为了孩子的份上不会惩罚你。但是，你也别想再把孩子留在那个荒院。本王的孩子，本王会给他更好的环境。”

送子

三皇子说得理直气壮，相黎越听到后边，越有些他是小孩子在赌气的想法。他是在跟她争这个孩子的抚养权，但是，这个孩子已经不可能在王府入籍。明明是嫡长子，却不得不按照私生子的养法长大，父不慈，母不在，只为了三皇子的一时意气。可是，相黎偏偏知道，三皇子的办法，对这个孩子而言是最安全的。毕竟，她就算离开，也不见得不被有心人盯上。虽然这个办法不是最好的，他注定会有一个寂寞的童年。可是，三皇子把孩子带走，相黎便有了离开的机会，而且，还没有了牵挂，相黎确实有些动心了。

不能说她没有母子亲情，但是，她对这个孩子，确实没有爱到不顾一切的程度，只要这个孩子能有一个安全的生长环境，她觉得就够了。毕竟，这个孩子的到来，太出乎她的预料，加上这个身体虽然她占了，可是，她又总有一种作客的感觉，所以，虽然这个孩子出自她的身体，她却没有那种离不了舍不掉的亲近感。当然，如果这个孩子遇到危险，即使舍了她的生命，她也会保护他，但是，与其说是因为他是她的孩子，还不如说是因为他是一个需要被保护的生命。虽然血缘是最直接的感情维系，但是，相黎并不觉得有血缘关系的人就得无条件的爱。人的感情，是很微妙的东西，亲情，不同于友情，不同于爱情。友情源于志同道合，爱情源于两情相悦，亲情，源于那与生俱来的羁绊。可是，那与生俱来的羁绊，与其说是人的人性，不若说是人的动物性，不是精神上的，是生理上的，当然，人类把它上升到了精神上的。甚至有人说过“兄弟之情，是时间最美好的感情，父母子女，无终；夫妻，无始；而兄弟，却是与生俱来，并相伴一生的”。可是，感情的浓度和纯度，当真是以生命的时间和血缘来维系的吗？最起码，相黎并不这么认为。

以前，她跟父母还有向阳的感情，有是有，但是，并不特别浓烈。小时候，她曾经因为家长会上没有母亲让她觉得跟其他同学相比没面子而抱怨过，但是，她并不是离了母亲就不行了。她从来没有因为想念那总是很少回家的母亲到哭泣的程度。当然，他们家总体上来说，是和谐的。父母是恋爱结婚，虽然父亲醉心于哲学，母亲忙于事业，但是，父母之间，有一种她和向阳都挤不进去的亲密存在。而向阳，虽然是她的双胞胎姐姐，可是，与她的性格并不相同，两人也没有像其他的双胞胎那样从小就一直溺在一起。小时候的课外活动，向阳报围棋班、绘画班，她报跆拳道班。父母、她、向阳，从来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他们一家人，是一家人，但是，又是各自独立的个体。就算她放弃了读研，没有继承父亲的衣钵，父亲也只是遗憾；而向阳一心致力于写小说，丝毫无心商业，母亲也从来没有苛求。当然，她和向阳毕业后，也不再花家里的钱。他们都觉得这很正常。

就算是她过劳死了，她知道父母和向阳都会伤心，但是，伤心过后，他们还是会过自己的日子。这不是无情，只是，每个人都是独立的，她死得有些亏，但是，毕竟没有什么恩怨仇杀、死不瞑目，也不值得家人撕心裂肺。

相黎收回思绪，对上三皇子有些负气的眼睛，开口说道：“如果这个孩子跟着我，相黎会给他全部的母爱；如果这个孩子让三皇子带走，你给不了他你的感情的十一。但是，如果三皇子执意，我会把这个孩子给你。一方面，我确实没有能力与你相争；另一方面，我相信你会派人把他教养成人，会给他一个更安全的成长环境。我只有一个请求，让他随着自己本来的性情，自由的成长，让教养他的人，对他引导、修正，而不是强制灌输。希望三皇子看在他是你的第一个孩子的份上，看在相黎放弃自己教养他的份上，答应相黎这个请求。”

相黎说完，抱着孩子像三皇子弯腰施礼。如果不是在马车中，她会站着行这个礼。

姜漓在相黎说完后，并没有对相黎做出承诺，就吹了一声口哨招人进了马车。

相黎看着黑衣人，有些拍武侠片的错觉。幸好，男子虽是黑衣，但是，不是夜行衣，没有蒙面，也没有带面具。

姜漓开口说道：“林辰，见过王妃。”

被唤作林辰的黑衣人诧异的看了三皇子一眼，对着相黎下跪施礼：“林辰参见王妃。”

相黎正在被林辰的出现震撼着，突然间被施礼，有些反应不能。随口说道：“你好，林辰。”如果不是手里抱着孩子，她估计还会伸出手跟林辰握手。

林辰那几乎跟三皇子一样没有表情的脸上，因为相黎的话语有些轻微的抽搐，就那样一直跪着，在得到三皇子的命令后，才起身。

姜漓被相黎看到林辰面露出的友好倾慕的笑容给刺到了，本来还想着安慰相黎几句，现下，没了心情，只冷冷的说道：“把孩子交给林辰。”

相黎知道反抗不能，而且，本就没有存着反抗的心。亲了亲怀中熟睡的小家伙，一面把孩子交给林辰，一面说道：“那个啥，孩子才三个月，还没戒奶呢。要是方便的话，就找个奶娘。要是不方便，给他喝些牛奶羊奶也行。他每天吃五顿，分别是辰时一刻，巳时三刻，未时二刻，酉时二刻，亥时一刻。每次吃到饱的时候就自然不吃了，不要刻意让他多吃。他每天固定的排泄，小便六次，大便一次。小便分别是辰时正，巳时二刻，未时正，酉时三刻，亥时三刻，丑时二刻。大便大概是申时前后。只要稍微注意就好，别让他弄脏衣服。他不喜欢洗澡，但是，最好还是每隔三天就给他清洗一次，虽然现在他还不会走，但是很能闹腾，会出汗。洗澡的话，一般在戌时比较好，因为那时他闹了一天，比较安静。洗完澡，一定要把他的头发擦干。”相黎说着，眼眶有些发红，虽然林辰已经接过了，她却迟迟不愿意放手。以为无所谓的，却还是舍不得。

姜漓在相黎说话的时候，一直看着她，不是看着她的手，而是看着她的脸，看她说话时脸上的表情。她的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可是，姜漓一直盯着她，还是看到了她眼中的两潭秋水逐渐变得晶莹，染了颜色。他甚至有一种冲动，不去在乎那些争伐，不去争那至高无上的位置，就这样，把孩子留下，把相黎接到主院，跟她和孩子一起生活，共享天伦。可是，他终究是还有着理智，在相黎停下时，挥了挥手，让林辰把孩子带走。

林辰在三皇子挥手之后，就出现在车厢时那般迅速的从车厢消失了，相黎因为她的动作被带的差点跌倒，得了三皇子的相扶，才稳住身体。

相黎努力平复了一下情绪，扯出一个微笑向三皇子道谢。道谢过后，她便不再看着三皇子。有些惶然，有些失落。她明明给了那个孩子一个在现有条件下最好的选择，却对那个孩子充满负罪感。这种负罪感让她的胸口憋闷，她想转嫁这种感情，可是，却转嫁不能。她从来没有想过留在三皇子身边，所以，从来没有审视过三皇子，也没有做出过讨好他的行为。她知道三皇子不待见她，因为相家不能给他带来利益。其实，她不见得不能努力获得三皇子的认可。可是，她却不愿意去做。她有着她的骄傲，把她践踏在脚下的，她可以不恨，可以不报复，但是，绝对不会去讨好。她没有那些悲情女主角的柔韧，不会想着用自己的行为去感动三皇子。她也没有办法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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