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节:沧海(36)
丑奴儿冷哼一声,见陆渐纵身起来,欲要奔跑,忙道:〃你伤还没好呢!〃说罢赶上陆渐,伸手扶住他肘,发足飞奔。陆渐耳畔风生,讶道:〃丑奴儿,你……你好轻功。〃
两人循着孙贵马蹄痕迹,奔跑一程,遥遥已见孙贵骑马身影,他想必杀人取财后悠然自得,马跑得并非极快,须臾来到一座庵寺前,他将马系在庵外,绕着寺墙来到后门,推门而入。
陆渐和丑奴儿却是番强而入,眼见孙贵穿过两道小门,来到一座厢房前,房中隐约传来淫声浪语,似有男女在内欢好。
陆渐听得双颊发烧,心中惊异,想这等佛门净地,怎会有如此之事,那孙贵却似乎不敢打扰,侧耳听着,面露艳慕之色,半晌听得房中云雨收歇,方才舔舔嘴唇,笑道:〃我是孙贵,那……那事办妥了,银子也拿到了……〃
但听房中嗯了一声。不多时,房门大开,走出一人,陆渐一瞧,大惊失色。只见出门的正是那青衫公子,他脸上笑吟吟的,身后跟出一个眉眼秀丽的年轻女尼,道服凌乱,双颊春潮未退。孙贵见状,不觉咽了口唾沫,递上银封。
那青衫公子接过,递给那女尼,笑道:〃法净,这点儿银子你且收着,平素买些点心。〃那女尼幽幽瞧他一眼,嗔道:〃我不要你的臭银子,我只要你这个人。你答应过,今年让我还俗,娶我过门的,怎么老不见动静,这〃妙化庵〃就是一座空坟,住在里面,跟行尸走肉似的。〃
那青衫公子笑道:〃我不是来瞧你了么?还俗迎娶的事,我老头听了,不大欢喜,还须得我再下些水磨功夫,定要磨到他答应为止,这银子你先收着,别拧淘气。〃那女尼这才接过银封,道:〃你可不要骗我,要么我便告诉夫人。〃那青衫公子笑道:〃哪里会?我疼你还来不及,哪会骗你?你先回去歇着,晚上我再来疼你。〃那女尼白他一眼,含笑去了。
那青衫公子待她去远,笑容倏逝,淡然道:〃银子拿到了,人呢?〃孙贵笑道:〃照老规矩,一掌一个,全都了帐。〃
青衫公子点头道:〃万莫留下把柄,教我妈知道了,可不大妥。咱们做儿女的,孝心最为要紧,事事总要顺从她一些,只不过照她这么乐善好施,见人就给银子,就算金山银海也填进去了,故而咱们做儿女的,也须得想法补救补救,总不能她做活菩萨,咱们做叫化子吧。〃
孙贵笑道:〃公子高见。〃那青衫公子又道:〃法净这妮子一心闹着还俗,太也麻烦。本想给她些银子,让她自生自灭,谁知她竟有些痴气,非我不嫁……〃
孙贵接口笑道:〃谁叫公子有潘安之貌,谢安之才,天底下哪个女人不喜欢。〃青衫公子笑道:〃你这马屁精,这马屁越拍越顺了。哈哈,潘安之貌,谢安之才,亏你说得出来,不过也算精当,但你说说,这法净如此胡缠,该当如何对付……〃
孙贵欲言又止,嘿嘿直笑。那青衫公子瞧他一眼,笑道:〃罢了,不用说,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又道,〃陈子单约我申时在燕子矶会面,你们须得准备准备。〃
这时间,忽有一个小婢急匆匆走来,说道:〃夫人礼佛完了,让你去用斋饭。〃青衫公子笑道:〃我知道了。〃说罢整整衣发,仪态潇洒,随那小婢去了。
陆渐在暗处瞧得目眦欲裂,几欲冲出,却被丑奴儿扯住。待得孙贵去远,陆渐闷声道:〃丑奴儿,你干么拦着我,这公子哥儿真是衣冠禽兽。〃
丑奴儿冷冷道:〃他武功很高,你又有伤,只怕对付不了。〃陆渐道:〃武功高就可以胡作非为么?〃丑奴儿道:〃不错,若你武功天下无敌,自然可以为所欲为。〃
陆渐听得气恼,起身便走,走了一程,忽又道:〃丑奴儿,那公子哥儿待会儿与人在燕子矶见面,会不会做什么可恶事,我们须得瞧瞧。〃
丑奴儿道:〃燕子矶便在不远,我识得路。〃
二人沿江而行,来到燕子矶附近,伏在远处观望。过不多久,便见孙贵领着三名锦衣奴前来,背负刀剑弓弩,瞧瞧四周,便各自散开,藏在木石之后。陆渐瞧得咬牙,心道:〃这些人果然想做坏事,也不知是算计谁人,我可不能袖手旁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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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节:沧海(37)
不一阵,又见一个文士模样的中年男子飘然而来,站在矶前,左右顾望,神色颇是焦虑。忽听有人笑道:〃子单兄,久等了。〃陆渐掉头望去,只见那青衫公子手摇羽扇,牵着一匹骏马,笑吟吟走了过来。
那陈子单见了他,松一口气,笑道:〃沈秀老弟,你果然守约。〃沈秀笑道:〃子单兄有约,小弟岂敢不来?不知子单兄有什么事?〃
陈子单苦笑道:〃老弟就会打趣,我来还不是为了徐海大人么?不知胡总督意下如何,能否宽赦徐海大人的性命,容他将功补过?〃陆渐听得心中一震:〃他们说的徐海,是否就是四大寇之一呢?〃一想到与谷缜洗脱冤屈大有干系,便不由竖起耳朵,仔细凝听。
沈秀笑道:〃你的话,我跟胡大人说了,你的银子珍宝,我也给了胡大人。〃
陈子单喜道:〃胡总督怎么说?〃
沈秀抿了抿嘴,眼角厉芒一闪,嘻嘻笑道:〃胡大人说,徐海纵横半生,怎么突然想起投靠朝廷?如今陈东、麻叶都被朝廷杀了,四大寇只剩其二,徐海若能将汪直和他的义子毛海峰献给朝廷,或能将功补过,在朝廷中混一个出身。〃陆渐听得心头突突直跳,心想这徐海果然是四大寇之一,这么说这陈子单也是倭寇一流,而这沈秀是何身份,听其言辞,与这陈子单似敌非敌,似友非友,浑叫人捉摸不透。
陈子单沉默片刻,作难道:〃老弟,实不相瞒,汪直对徐海大人有知遇之恩。再说,那老狐狸年老成精,手下能人无数,要想赚他,难如登天。至于徐海大人为何投靠朝廷,一则慑于胡总督的虎威,沈先生的智计,自知无法抵敌;另一则,徐海大人有一个对头,久在深狱,如今得出生天,他一出来,海上的生意就难做了,唯有借朝廷的威势,方能与之抗衡。〃
沈秀笑道:〃竟有如此人物?他叫什么?〃陈子单摇头道:〃这个只有徐海大人知道,我也不知。〃
沈秀面色一沉,寒声道:〃你既是徐海的谋主,怎会不知?〃陈子单尴尬道:〃老弟休怒,此事吴某委实不知,徐海大人的事,我也不是事事皆知的。〃
沈秀眼珠一转,笑道:〃那么徐海如今在哪里?〃陈子单道:〃大人就在乍浦。〃
沈秀笑道:〃子单兄能道出令主上的驻地,果有诚意,但归降之事细节繁琐,待我禀告胡大人,再行定夺。〃陈子单忙作揖道:〃全奈沈秀老弟周旋。〃沈秀笑道:〃为避嫌疑,不能同行,子单兄请先走一步。〃
陈子单笑道:〃那是应当。〃一拱手,掉头便走,未走丈许,沈秀忽一张手,掌心迸出一蓬白光,倏将陈子单浑身罩住,竟是一张蚕丝大网。陈子单大惊,欲要挣扎,那丝网遽然收紧,纤细蚕丝变得坚逾精钢,一根根陷入他的肉里,陈子单惨叫一声,欲咬舌头,孙贵早已抢到,吧嗒一下,卸了他的下巴。
沈秀叹道:〃子单兄,对不住。沈某笑纳了你八万两银子,也只有等子单兄下辈子再还了,但依子单兄做的孽,下辈子多半只能做猪做狗,既然做猪狗,沈某这银子自也不用还了。〃说罢哈哈大笑。
此时陈子单已被捆绑起来,两眼望着沈秀,无比怨毒。沈秀伸出一根食指,忽地前送,陈子单喉间发出喀喀之声,左眼流下血来。
沈秀掏出手绢,拭去指尖血渍,笑道:〃我最不爱别人瞪我,留你一只眼珠子,不是我舍不得,而是怕爹怨我下手太狠,只知威压,不知怀柔。你也知道,老人家年纪越大,嘴巴越碎,心也变得慈悲了。〃
陆渐虽厌恶这沈秀笑里藏刀,阴阳怪气,但这陈子单假倭出身,生平作恶无算,受此折磨,也算罪有应得,当下懒得多管,任由那些锦衣仆抬起陈子单,塞入一驾马车。
沈秀将染血手绢丢入滚滚江水,翻身跨上马匹,笑道:〃孙贵,今晚我陪妈歇在庵中,你将人带回城里,交给我爹。〃说罢,挥扇夹马,悠闲如踏青游客,向〃妙化庵〃而去。
待矶上众人散尽,陆渐叹了口气,摇头道:〃真是恶人恶报,那陈子单是恶人,但遇上沈秀这等恶人,也算倒霉。〃又问道,〃丑奴儿,你知道乍浦是哪儿?〃丑奴儿摇头道:〃不大清楚。〃
◇欢◇迎访◇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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