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看她低头,莞初也不知再说些什么,抬头瞧绵月,绵月还未及开口一旁的艾叶儿凑了过来,笑道,“大姑娘,将才我们姑娘也说吃了饭闷得慌,不如咱们陪着摆摆牌?”
&esp;&esp;莞初笑着应道,“说的是,我那儿……”
&esp;&esp;“我不会玩儿那个。”秀筠摇摇头,一双眼睛瞧着好是心诚,暖过来的脸颊却又白白的。
&esp;&esp;艾叶儿噎住,莞初噗嗤笑了,示意丫头们走开,这才握了秀筠,轻声道,“大妹妹今儿来是有话要跟我说么?”
&esp;&esp;不知说了什么,秀筠颔首抿唇,脸上竟似又熏热了好不自在,一会子才细声细语道,“嫂嫂,每日从园子里过,可曾……可曾拾着什么?”
&esp;&esp;“嗯?”
&esp;&esp;☆、各怀心事
&esp;&esp;“我昨儿往园子里去,小丫头不慎,丢了我一块帕子。”秀筠一字一句,慢慢儿地说着原委,“原也不值什么,只是用惯了,倒念旧。想着许是扫院子的老妈妈们拾了去,可这一天也没听着信儿。嫂嫂每日过园子,不知可曾瞧见?”
&esp;&esp;莞初听着她说,看着女孩儿斟词酌句,想起昨儿夜里在假山石洞桥下头的那块水蓝丝帕,叠得方方正正,遗在枯草篷子里也不过折了一角,精心齐整丝毫不损。夜里无灯,若非躲天悦她也不得见,只是一旦日头出来,这浅水的颜色必是躲不过人眼。原并不觉怎样,此刻这主人寻来,怎的心里倒生了异样,一时竟是想不出究竟。只应道,“哦,妹妹这么一说,我倒确是拾了一块,沾了泥,已着人洗干净收着了,这就拿来给你瞧瞧。”
&esp;&esp;绵月应着取了来,莞初正想说瞧瞧可是不是,那厢已是匆匆接了放入袖中,手掩了袖口,那帕子再不见踪迹。
&esp;&esp;“多谢。”
&esp;&esp;莞初微微蹙了蹙眉,一块寻常的帕子,丢了来寻倒不稀奇,更是这般安静的性子,凡事都在心里,于什么物件儿有些不得人知的痴心也在情理,只是寻着了又这般遮掩与这“多谢”二字甚是不合。忽地觉出那异样之处:齐府里每日一大早起清扫院落,边边角角都收拾干净,若是落了什么金银首饰,许是有那厚道的婆子不敢昧下,可一块旧帕子,不说不值钱,就算当真有心寻,似齐府这般家当,太太主子们谁还会收回在外头丢了一夜的脏帕子?既如此,还听什么老妈妈们的信儿?
&esp;&esp;观她颜色,虽是在问,神情却笃定,怎的知道帕子就在素芳苑?难不成……她确实知道是何时丢的又大致丢在何处?随后就曾来寻,却是已然不见。园子里每天有人,而莞初只在清晨和入夜走过,每日必经之路有限,如此笃定是落在她手,足可见把握得真。只是,秀筠的屋子在东院福鹤堂前头正院东厢,素芳苑在花园子角落,当中隔着偌大的花园子,莫说这女孩深居简出、性情寡淡,就算是贪玩好逛,也不会特意跑来瞧这冬日枯景的荷塘,如何会将帕子落在这里?不知她可当真确凿是落在石洞桥下头,若是如此,被莞初拾了难道不蹊跷?又该何解?
&esp;&esp;心思疑虑,莞初也只得笑笑,其中缘故说不得。能让这女孩儿家往生人处来不知是怎样下了狠心,谁人都有自己说不得的心思,不必再为难她。
&esp;&esp;两人对坐着又吃了一刻茶,冷冷清清,一声不响,倒比说话热络更若自在。莞初知道秀筠此刻已然心思落地,空留着客套大可不必,便道,“时候儿不早了,妹妹早些回去歇着吧。”
&esp;&esp;想来她该应下才是,谁知并未言语,轻轻合了茶盖又抬眼瞧着莞初道,“嫂嫂,明儿是十五,婶子可是又要往庙里去吃斋?”
&esp;&esp;“哦,是,明儿我随太太一道去。”
&esp;&esp;“嫂嫂……可能带着我去?”
&esp;&esp;莞初一愣,似是没大听真,“……你要跟了庙里去?”
&esp;&esp;“嗯。”秀筠点点头,羞涩的笑悄悄溢上来,烛光里小脸恬静又复了曾经的柔和,“嫂嫂,我也要去吃斋拜佛,有劳嫂嫂带着我。”
&esp;&esp;“这……”这女孩统共就见了几面,每回都像一片含羞的叶子一碰就卷,这一日竟似换了个人,心思深藏,语声笃定,虽说求的是一样寡淡的青灯古佛处,可这眼中热切怎的竟是瞧不出半分于佛的冷静,莞初一时想不到那是去念经,倒像是要往上什么地方疯玩了去。略斟酌方道,“我也是头一次跟了去,究竟是怎样情形不得而知……”
&esp;&esp;“嫂嫂,”一句得不着,秀筠略略倾了身子,“我并非多事之人,若是情形不允,自知避嫌。只是……我娘读书却怠于佛理,我每日房中枯坐也不觉虔诚,与婶子又少亲近,不便启口,如今,只求着嫂嫂了。嫂嫂……”
&esp;&esp;这慢声细语、楚楚动人的模样,莞初不觉蹙了眉,正是细忖就听得身后帘子打起一个懒懒的声音,“什么事儿啊,这么求着都不行。”
&esp;&esp;二人皆是一惊,回头,一个大男人堵在门口,冷冰冰的脸,一身的寒气,与这一房中暖暖融融的女儿颜色好是不入。秀筠见状连忙起身,怯声道,“二哥,”
&esp;&esp;齐天睿走进来,瞥一眼这半天才慢慢悠悠站起来的莞初,直问秀筠,“何事这么求人?”
&esp;&esp;不知是这突如其来落入兄长眼里羞着了还是被迫得紧了,秀筠的眼圈儿竟是红了,低头不语。莞初正要劝,齐天睿一道目光逼过来,那脸色那气势像是要压扁了她,逼得莞初好是噎了噎,悄悄在心里剜了一眼,才咬着一个一个字道,“明儿要陪太太往庙里去吃斋,大妹妹也想跟着一道去。”
&esp;&esp;“哦?”齐天睿哼了一声,目光转过来看着莞初,“你几时也念佛了?”
&esp;&esp;这话不该是问秀筠的么?为何他这双半醉不醒的眼睛要盯着自己?莞初抿抿唇,小涡儿一露,弯了双眼,假如不见。
&esp;&esp;“我……”低头的人丝毫不觉头顶上的明火暗箭,轻声回道,“我就是想着,平日也无事,不如学着些。”
&esp;&esp;“学那个做什么。”齐天睿拨拉开莞初撩袍子坐下,推开手边的茶盅,重捡了一只自己斟了,“女孩儿家闲来无事弹弹琴、下下棋,没的倒自己找聒噪。”
&esp;&esp;秀筠不再搭话,立在一旁,手依旧握了袖子,不坐也不离。一张小脸竟是褪去了将才的窘迫,平平静静地站在他跟前儿,一声不吭也不瞧他。莞初悄悄笑:这是拗上了。想看这哥哥如何应对,倒瞧那人只管自己饮茶,半盅喝下去,才又道,“女孩儿家想学佛不能往庙里去,明儿哥哥送你往庵子去。”
&esp;&esp;“嗯?”秀筠惊诧,“庵子?……我,我不去。”
&esp;&esp;齐天睿一挑眉,“非往和尚那儿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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