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他嗯了一声,自斟自饮:“懂了就回去睡吧,当兵的人没工夫伤春悲秋。”
&esp;&esp;她没动:“冷司马,我有东西给您。”
&esp;&esp;他顿了顿,看向她。
&esp;&esp;她的眼神一样地坚定,可是这份坚定里,比他多一分柔软和细致,她的眼睛生得很媚,说话时总像是含着一汪水,柔澈明净。她对着他,慢慢垂下眼睛,从腰间取出一物,极其郑重地捧到他面前——
&esp;&esp;“冷司马,这个,给您。”
&esp;&esp;他的心猛然一颤,手中酒杯一斜,险些洒出酒液:“你什么意思?”
&esp;&esp;顾柔递上来的,是刻着她自己名字的士兵铭牌。
&esp;&esp;“我知道我要被派去建伶城了,我知道您留守,我跟孟军侯去。这个劳烦您替我保管。”
&esp;&esp;铭牌的背面,刻着国师和顾欢的名字。
&esp;&esp;他不接,怔怔盯着她看,一刹那间,竟然显得有些失魂落魄。他声音沉哑地道:“顾柔,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么?”
&esp;&esp;“我知道,我要是回来了,您就还给我;要是……没回得来,就把它交给大宗师。”
&esp;&esp;——顾柔当兵不久,其实并不知晓,在士兵里头,若是一个士兵喜欢上了哪家姑娘,便会将自己的铭牌赠予对方,表示希望和对方死后同葬,乃是求爱之意。要是对方的姑娘家接了,就表示接受了这份心意,等着他兵役归来。
&esp;&esp;不过,这些也只不过是士兵中流行的做法,倒并没有成文的规矩。顾柔不晓得也很平常。
&esp;&esp;只是这么做,让他犹豫极了,他根本不知道应不应当去接——
&esp;&esp;他曾经接过很多的铭牌,经过他的手,回到每一个哭泣的亲人身边。他把铭牌送出去了,然而伤痕却烙印在心上,他是被禁锢在囚笼里的野兽,被钉在木柱上的猛禽,他嚎叫着对抗宿命,舔舐自己的伤口,把坠落的希望从尘土中捡起来,擦干净再出发。这么多年,他已能做到面对别人或是自己的死亡毫无畏惧,甚至无感。
&esp;&esp;然而面对她,他发现自己,竟然不敢面对她的死亡。
&esp;&esp;遇到她,已耗尽一生的运气,她心有所属,他没想过要得到、要占有她,只要知道世上有她这样一个人存在就够了。
&esp;&esp;然而他从没想过,如果她消失,他需要花多大的力气,去背负起这份沉重的回忆。
&esp;&esp;所以他不接。
&esp;&esp;顾柔道:“如果我死了,他一定会很难过……但如果我不去,就是别人去,别人跟我一样,也有家庭,我也没什么特殊。而且,我爹已经毁了无数人的家庭,我想弥补一些什么,那样也不至于给大宗师抹黑。”她不想有朝一日,别人指责她的大宗师护短,包庇罪人之女。
&esp;&esp;冷山说不出话,他用孤冷又深邃的眼睛凝视她。他心里知道,不该关心她,不该这么看着她,流露出一丝一毫的逾矩之情,他竭尽全力收紧呼吸,舌尖抵住牙根,把全部的心绪克制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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