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辰淡淡一笑,道:“裴姐姐家世煊赫,必能雀屏中选。”
裴媛脸上即刻有了笑容,道:“也不能这么说。能不能选上,也要靠运气的。”
裴媛含笑看着杨辰。杨辰却已经没有话了,只是对着她淡淡一笑,侧头看向一边。
此时一个声音响起:“请各位良家女按照厢房名序列队。”
说话的正是昨日她们见过的宫人玉儿。大殿内瞬间安静下来,众良家女四人一排列队而立。大门外走入两队宫人,一应的上红下白窄袖宫装,莲步轻移,罗裙微动,却听不到一丝一毫的声响。宫人们分左右站定,便有一中年美妇缓缓而来。她穿着紫红短袄,下系六幅同色罗裙,臂上挽着洒金云泥披帛,小山眉,额黄妆,髻上八宝垂璎簪随着她的步履微微颤动着。良家女们何曾见过这般华丽的装束,心中不禁多了几分猜测,莫不是哪一宫的娘娘来了?那美妇走到台上正席坐定,身边的偏席上亦翩然坐下一人,正是昨日见过的尚宫局郑司薄。
郑司薄正坐,高声说道:“今日是清凉殿第一次晨训,你们一个个都要打起精神。我不管你们在外面是王公之女也好,贵族高官之妹也罢,进了皇宫,就给我收起你们的娇气来。听懂了么?”
堂下一片静默。郑司薄高声说道:“清凉殿晨训,请赵尚宫娘娘训话。”
原来上坐的这一位,就是尚宫局最高掌事,赵尚宫。
赵尚宫一双凤眼微眯,仿佛含着笑意,淡淡扫视着殿下众人,柔声说道:“今天本不该我来训话,周内侍才是这次采选的主管宦官。昨天他突然要回长安公办,我也是临时被抓了丁,来充个场子罢了。”
她声音温软,说话也没有什么架子。众良家女本来被郑司薄吓得大气都不敢出,现下听了她仿佛拉家常的一番话,不禁松了口气。
赵尚宫微微含笑,说道:“这皇宫么,不像你们想得那么花团锦簇,也不像别人说的那么纷繁莫测。我在宫里也有二十多年了,眼见着有人平步青云,有人沉沦下贱,天大的差别,那也是一步一步走出来的。各位须牢记勤谨二字,勤做事,谨为人,便不会出错了。诸位能进宫待选,想必家里都是有头有脸的,争不争得来光彩且先不讲,别给父族蒙羞才是首要之事啊。”
杨辰心头一暖,顿时对这位赵尚宫多了几分亲近和敬重。她这一席话不带一点训诫之色,反而像是一个洞察世事的前人对晚生的谆谆教导。原以为一入深宫便是无尽的清冷孤苦,没想到这宫中,还是有人情味的。
赵尚宫继续说道:“旁的我也没有什么可嘱咐的了。这次采选虽然由内侍省主管,我们六局二十四司也有协理之职。各位初入皇宫,有什么不便的,尽可告诉郑司薄,我们若能帮自然就会帮一把。再说句不好听的,采选大典后有未能中选的,分到我们尚宫局来,我更是要好好照顾的。”赵尚宫说到此处,微微一顿,道,“怎么说的好像我跟东宫抢人似的?罢了,不说了。我祝各位都能顺利中选,大富大贵。”
这赵尚宫真是有趣。杨辰也不禁抿唇一笑。
赵尚宫说完了话,对着郑司簿微微一点头。郑司簿便站起身来,高声说道:“宫中规矩甚严,诸位虽然是待选的良家女,更加要勤于律己。宫内守时是第一要事。我说一下之后几日的安排,诸位要谨记在心。从明日起,每日晨起……”
郑司簿话刚说到一半,忽然大殿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一个穿着良家女服饰的女子跌跌撞撞跑入大殿,迈过门槛时被绊了一下,整个人“咚”的一声扑倒在大殿中。
人群中发出一阵窃笑。郑司簿怒目扫视大殿,众人瞬间都没有了声音。赵尚宫坐在正席,凤目微眯,问道:“堂下何人?”
那良家女有些懵,慌忙爬起来,低头说道:“我……我叫顾月。”
“为何迟到?”赵尚宫声音微冷。众人都收敛了笑容,屏气凝神。
“我……”顾月低着头,低声说道,“我找不到绣鞋了……”
殿内又是一阵笑声。
赵尚宫缓缓转向郑司薄,说道:“宫人对上问答,不自称为‘奴’,该如何处罚?”
郑司薄低头答道:“此为犯上之罪,迎配入掖庭为奴。”
殿内霎时噤声。
赵尚宫又问道:“宫人晨训迟到,该如何处罚?”
郑司薄低头答:“杖责二十。”
殿内静到了极处,没有一丝声响。赵尚宫声音微冷,缓缓说道:“错了就要罚,规矩不能坏。传杖吧。”
“是。”郑司薄对着玉儿点了点头,玉儿便低身退了出去。
殿内众人尽在惊讶和怔愣中。顾月呆坐在地上,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没一会儿,殿外便传来了纷纷的脚步声。八个膀大腰圆的太监走入殿中,个个紫衫短打,手中持着朱漆板杖。领头太监上前一步,道:“内侍省刑罚司。”
赵尚宫柔声说道:“宫人晨训迟到,杖责二十。”
“是。”领头太监说道,“带回去。”
“不用了。”赵尚宫淡淡说道,“一会儿还要发到掖庭。你们就在院子外面打吧,打完了直接送过去了。”
“是!”
直到此时,众人方才明白发生了什么。杨辰看着呆愣的顾月被太监们拖了下去,继而院子里便传来了一声惨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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