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兴便微微一笑。绿绮阁中地气氛已经不似开始时那般的冷清,虽然茶冷了。熏笼也只剩下淡淡的余温,但皇帝陛下并没有结束这场闲聊一样谈话的打算,而谢都指挥使也只是走过去关掉了窗子……也隔断了绿绮阁外的视线。
“臣开始也想不到楚大学士会有这样地本领。”谢聆春撩起纱幔转回来,走到一幅洛神图之前,细细端详,“这种催眠术。还是幻术么?或者。已经接近巫术?”
端木兴没有正面回答,“楚卿的养母。原是大理进贡的巫女。”
谢聆春手指轻轻拂过画中人的眉眼,忽然转头,笑道:“陛下和楚大学士聊起过这催眠术么?”
端木兴微微一愣,摇摇头,略带苦涩地笑着:“每个人总会有些自己地秘密,朕没有问过他。”
谢聆春的手从画卷上滑下来,转头直视着皇帝陛下的眼睛说道:“其实陛下真的是个情痴。”皇帝陛下的目光微微震动了一下,很快又平静下来,“此话怎讲?”
“陛下待楚大学士情深意重,天下共睹。”
端木兴再掩不住目光中的疑惑,望向谢聆春,“你是朕地血衣卫,知晓天下最多地秘密,说这样的话,不是很可笑?”
“正因为知道得多,才会看得透彻。”谢聆春地唇角挂上一抹笑,似恍惚似悲悯,又似无限魅惑。“陛下一直以为自己是在利用她么?以为自己是高高在上的那一个,在防备着她,逗弄着她么?”他轻柔长叹,“其实陛下和臣一样,都是挣扎在她的身边的可怜人吧?”
端木兴的脸色变了几变,眸中目光复杂难测,良久,终于垂下眼睑,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他终于承认了……长袖掩盖下,谢聆春那修长的手指缓缓松开,不为人见地悄悄在袖中揩拭了一下,拭去那……残余的小韶子粉末。
“其实很多人都看得明白吧?陛下明明知道楚大学士懂得催眠之术,惯会用这个和人开玩笑,却还是在郑统领说过那番话以后,大张旗鼓找臣来对质,想知道楚大学士到底做没做过那样荒唐可笑的事情……”
“朕对那个催眠术并不了解——然而郑石武功高绝,平常的毒素和药物对他应该都没什么作用。”
谢聆春笑了一笑,又道:“还有王湘容,陛下明明不喜欢她,为什么还要宠幸她,给了她飞上枝头的期盼?”
“朕没有宠幸她……朕只是顺水推舟试一试……看看朕是不是真的对女人没兴趣……”
“然后果然对她没兴趣是吧?所以陛下后来又暗示臣送何蕊珠入宫,想试一试对男人有没有兴趣?”
“的确是这样吧……”端木兴的眉皱得越来越紧,“其实用不着再试,爱卿天下绝色,朕对着你,却生不出任何绮念……朕果然还是……只喜欢他……”
谢聆春目光窒了一窒,依旧柔声问下去:“陛下明明已经知道楚大学士不是先帝所提及的皇裔,为什么反而将这个秘密告诉了她?”
端木兴默然……半晌苦笑,端起案边冷茶一饮而尽:“原来这个爱卿也知道了……朕的确是喜欢他,从五年前第一次见到的时候就喜欢……五年里朕一直不能确定他的身份,却纵容着自己拿他当成弟弟看待,觉得那样的喜欢,就是亲情了……直到爱卿你终于确定他不可能是皇裔,朕却没有了借口,喜欢他的借口……那次楚卿中了,朕感同身受,才明白,朕对他的喜欢,早已经变了质……这个时候和他说皇裔的事,只是朕的一种逃避吧?那被诱惑的一刻,朕宁愿他真的是朕的兄弟,宁愿他可以离朕远一些……端木兴仿佛真的被勾出了心中隐秘,这个多疑的帝王,从没有象今日这般袒露心扉,从没有象今日这般畅快地倾诉……语言象开了闸的洪水,源源不绝的,是他对那个人的倾慕和彷徨。
他猜测得果然不错。谢聆春倾听之余,也有微微的焦虑;小韶子作用有时效限制,而他这也并不是催眠,所有的过程端木兴事后都能够记得,但愿皇帝陛下会以为这些不过是君臣聊得尽欢而相互吐露心扉……
他忽然截断了端木兴的话:“陛下,臣能理解陛下苦衷,也觉得陛下这一向做得十分正确……陛下一定要快刀乱麻断了这个念头……陛下的确不可以,喜欢她。”。
正文 第四卷 入相 第一百三十三章 说服
“陛下的确不可以,喜欢她。”
端木兴听到这句话,忽地抬眼看向谢聆春,久久没有言语。这次他没有遮掩眸中情绪,那目光中有疑虑,也有探究……谢聆春却也面不改色地回视。良久,皇帝陛下的脸色终于慢慢阴沉下去,手中一只龙戏牡丹的小盖盅猛地一掼,砸在那影青蟠龙大梅瓶上头,发出巨大的一声,跌落地下,碎成几瓣。
摆摆手示意那瞬间出现在门口的郑石及黑狼卫退下,皇帝陛下站起身,半抑着怒气冷冷地开口:“谢聆春,原来你不惜对朕用上幻药小韶子,就是为的说这句话么?!”
他发现了。果然是会发现的。谢聆春依然含着笑,仿佛没事人一样看着被他施过“幻药”的皇帝陛下,“原来陛下也知道小韶子。”
端木兴和楚歌如玩伴如盟友一般长大,就算楚歌对他也曾刻意隐瞒,但她“迷惑”人的常用工具,他还是略知一二;何况方才谢聆春关窗,抚画的动作虽然流畅自然,可……和一位血衣卫的都指挥使单独相处,即使是皇帝陛下,也会留下几分小心吧?
“谢聆春,你真的让朕失望。”端木兴这样说着,怒极反笑,“你难道不知道这是欺君的大罪?!”
诚然,欺君之罪。其实谢聆春完全不必使用什么小韶子,他对皇帝陛下的感情问题虽然好奇,可试探也试探过了,答案差不多已经呼之欲出。这次使用小韶子,除了让当事人亲口确认,似乎也没有收到什么特别的效果;何况被发现地几率的确也太大了些……然而谢聆春却还是用了这样的“幻药”,对皇帝陛下。
“陛下。”谢聆春明明正被责问“欺君”,眼中却丝毫没有惧色,更没有……求饶或是鱼死网破等等一系列“正常反应”,反而笑得越发恬然,直面着皇帝陛下的怒火,半点没有愧疚或悔过地样子。“臣知道,陛下是不会问臣的欺君之罪的。”
端木兴和他对峙的眼神略缓,冷冷哼了一声。
“陛下如果真的认为臣是欺君,应该早就传黑狼卫进来将臣拿下了,而不是这样面对面地向臣质问。”谢聆春笃定地开口。施施然一笑,如清泉涤荡四野,也奇迹似地缓和了对面天子的怒气。
“你欠朕一个解释。”端木兴怒气虽缓,但气势仍在,至高无上的天子之威,凛凛然的傲然霸气,足可以迫得人惶惶惴惴。心生臣服之念。
谢聆春却好整以暇地理理衣袖,悠然开口:“难道陛下忘记了?臣当初宣誓追随陛下时,就曾经说过,臣是血衣卫出身,走的绝不是什么光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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