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淳亦抬手,想要揉揉眼睛,在手指缝间闻见一股呕吐物的味道,突然清醒。
从洗手间出来,他才意识到自己在郊区那个别墅里。此刻凌晨三点,外面的雨不知从何时又开始下,院子里雨打芭蕉的声音像极了他曾在某个无名山上听到的《普庵咒》,他仿佛身处某个山洞,他在洞内深夜静谧,洞外帘雨滴落,河流潺潺。
他的思绪飘远。
昨晚的记忆仿佛断片似的,他明明没有喝酒,却醉的一塌糊涂。总也想不起来,后来发生了什么。他脑海里氤氲着那个女孩子清澈空灵的眼神,以及清吧门口那个略带温度的微笑。还有迷迷糊糊间,天上下起了钞票雨,以及王路打的那个举报电话。
他拿起手机,想给王路打视频电话,看到了王路发的消息。
“送你回郊区了。又被王大小姐骂了。记得请客!”
又补发一句,“你丢人丢大了,不过好在我给咱们把面子找回来了”。关于如何找回面子这件事,王路不曾给丁淳亦细细讲过,丁淳亦也不会想到那找回面子的钞票雨是用自己兜里的钱造的。
“没坐在地上拉粑粑吧?”丁淳亦打过去一行字,又发了一个扮鬼脸的表情。
对面没有任何回复,这半夜三更,谁会守着手机,秒回信息呢。这个梗来自于丁淳亦和王路的一次“偶遇”,某个三更半夜红灯绿酒的酒吧,一个姑娘喝醉了,跑到人群中间拉了一堆屎,惊呆了一众人,王路坐在吧台旁边,大老远闻着味儿,吐的眼泪都出来了。后来他们俩形容喝大了就是“没拉粑粑吧?”
丁淳亦把手机扔到床上,拉起白色窗纱。那一层薄薄的月白色窗纱把雨声与现实隔绝开来。现实枯燥乏味,而窗外雨声不知疲倦地演奏着滴答滴答。
他身体后仰,把自己摔在床上。
他想起来那年某个周末,父母兴致勃勃的为结婚纪念日准备着要出远门,最后好像去了日本还是韩国,总而言之是不在家,家里就他一个人——于是他把同样好奇懵懂的小女友带回了家。
自那以后,仿佛某个黑洞开启,而丁淳亦一直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他似乎等待着被拯救,又似乎乐在其中,无数次,他梦见那个周六梦见那个女生——长相早已经模糊,唯独记忆深刻的是那个女生的白皙皮肤和粉嫩肉唇。他无数次试图回忆自己的离经叛道始于何时,可是想来想去,似乎就是那个周六。
他想不起来或者说模糊了未曾踏入这个黑洞之前的人生乐趣的获取方式。在那个周六之前,他似乎只是个关心家庭作业和各种玩具的小孩。
自己的人生好像一根木棍,在那个周六突然断裂,成为两节,一节叫做“过去”,毫无乐趣,一节叫做“酒色”,毫无意义。他从断裂之处步入了酒色世界。之前的单纯便戛然而止,在另一个纬度摇摇欲坠。
直到遇见肖蓉,他感觉,他要从那个黑洞里爬出来了,他似乎要回到那个周六之前,木棍的断裂之处似乎在无声的愈合。
可是肖蓉也只是一个梦,埋藏在他心底里无法言说的梦。
虽然昨天的开场并不体面,可是他又一次在沉迷酒色的烂醉如泥中看透了自己腐烂无趣的灵魂。
他的脑海里开始清晰地闪现出六岁的玩具车和八岁的作业本以及九岁的家教老师,还有父母留在锅里已经干巴了的泡面,还有很多个夏日午后,他和小伙伴在大院雨水坑里跳动的画面——那时候他们家还不是很有钱,父母只是单纯的工人,爷爷奶奶更是根正苗红的农民。
后来,他父亲颇有先见之明的开始囤地买院子。他从一个小院子跳到另外一个小院子,后来母亲开始帮父亲做生意,他们摇身一变,成了企业家,开始出现在当地的报纸和电视台上,同时陪自己的时间越来越少,后来爷爷奶奶去世了,他的身边渐渐没有人了,他开始自己找乐子。
直到那个周六,他与酒色碰面。
“王路,睡了没,别装死。”
没想到这下王路秒回。
“你没晕之前,Wendy来了,你猜怎么着?这姑娘是Wendy那女朋友!”
又一条消息,“喔不是女朋友,是好朋友”
“所以你没有联系方式。”丁淳亦回。
“废话。”王路回。
丁淳亦的高中是在王路的陪伴下度过的,确切的说,整个高中,丁淳亦都与王路厮混在一起。
他们趁着晚自习老师不在跑去大排档喝酒,想要假装成熟,可是真的酩酊大醉。他们比赛追班花,然后被当成变态。他们把两只胳膊袖子绑在一起奔跑在落日凉风下的祁山大桥上,尝试着被风拥抱。上大学以后,更是疯狂,他和王路同专业不同班级,经常互相替课或者夜不归宿,甚至许多课都是找的代课。
仔细想想,在未成年之前,他们俩就开始肆意糟蹋身体,就开始无视校规校纪,甚至为此得意洋洋。
丁淳亦想起来有一次放学,王路在班花面前,不小心倒拿起没拉好拉链的书包,不雅漫画书掉了一地,封面大喇喇地露在班花面前。
“混蛋!”班花咬牙切齿。可是王路和丁淳亦相视而笑,活脱脱两个小恶魔。
丁淳亦想起那个笑容,只有一个词评价,“猥琐”。
雨声不小反大,窗纱被没关严实的窗户缝里透进来的冷风吹起一个小包,丁淳亦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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