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中似有泳者。
一女孩儿清脆的笑声由湖中心传来。
何涛看到了湖中心游泳的晓冰,晓冰向他招手,他脸上露出笑意,急急向前走去。
何涛向湖中心走,水浸没了他的腰,胸,脖,头……
当何涛头顶最后一圈涟漪消失,厚重的金色绸缎般的湖面又恢复了它的完整。
警车呼啸着来到湖边,捞起已浮上水面的穿着病号服的何涛。医院的救护车相继赶到,姜学成从车上跳下来,一看到何涛的尸体,脚一软,瘫了下去。
晓雪没有下车,一只手把丁丁的脸扭向别处。
夜很深了,路边停着一辆灰色凌志,一个男人在车边来回踱步,咔咔的皮鞋声传出很远。
男人的手机响了,他接电话。
“喂?”
“沈先生,我是夏晓雪……”
“噢,我还没找到何涛,车没油了,一步也动不了。”
“晓冰呢?”
沈五一看一眼歪在车内座椅上熟睡的晓冰,“睡了。”
“那就不要叫醒她,这些天她太累了。……等她醒了再告诉她……”
“告诉她什么?”
“何涛……何涛……何涛不在了。”
晓雪声音戛然中断——电话被扣死。
沈五一任手机忙音“嘟嘟”地响,忘了收线。
一刻钟后,接到晓雪电话的钟锐开着切诺基赶到。
这里是一个环境优美的地方,松柏青翠,垂柳婀娜,浓荫覆盖的小路上,走来一个面色苍白、神情坚定的姑娘。
姑娘走到存放尸体的冷库门口,两个身穿蓝大褂的工人要过了她手中的条子,三人进冷库。冷库与普通房间没什么两样,大白墙,水泥地,里面摆着三排一格一格的铁皮柜,这些柜子很像放大了的文件柜,或机关浴池的衣柜。工人打开标有13的柜门,顿时,一团白烟滚出,两个工人一人一边,从里边“咣”拉出一个担架。
“看看是不是?”
姑娘打开蒙着的白单子,看到了那熟悉极了的面孔。那嘴,那额头,那每一道纹路……再把单子往下拉,看到了为见妈妈他特地买的那身西服。她更喜欢他穿短裤T恤,可医院通知给他换衣服时她还什么都不知道,都瞒着她。为此她愤怒之极,但明智的没说什么,要想同他多在一起待会儿,她必须控制住自己,否则,人们便会拿“为了她好”的理由,阻止她与他的再见。今天是他走的日子,早晨一大早她就起来了,甚至还吃了妈妈为她准备的早餐。由于她一直表现的非常理智,正常,他们同意了她的要求——由她做告别前的准备工作。从他走失的头一天他们分手后,她就再没有见到他,好像一辈子没有见到他了,真想啊,想得心痛。现在好了,终于又相见了。她去找他的手。那干爽的,大大的,柔软的手。手形依然,却没有了温度。哦,这里真冷,他们没给他穿短裤T恤是对的。她把这只冰冷的手焐在自己的脸颊上,就像以前他们在一起时那样……
久立的工人忍不住道:
“该走了。”
姑娘起身,让开,否则他们会把她赶开。心里并不生气。他们怎么可能体会她的心情?谁都不会,包括妈妈,包括姐姐。妈妈和姐姐只是心疼她。她们与她没有共同的创伤。
两个工人一人头一人脚将尸体抬起,用了些力,甩上准备好的一辆平车,尸体的头磕到了平车的车杠上,发出重重的一声“嗵”。
姑娘大叫:
“请你们轻一点好不好?!”
她扑到平车旁,将那被撞的头抱起搂在怀里。她哭了起来。
何涛躺在殡仪堂的鲜花丛中,晓冰站在他的头边,目光一刻不离他的脸,屋里都有些什么人,人们都在做什么,她一概不问不管。忽然,她感觉到了什么,她抬起头来,她看到大门口人们簇拥着一对老人进来,老太太坐着轮椅。
极静的一刹那。
“妈妈——”
晓冰大叫着扑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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