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玉芳说:“先是承认了,后来幸亏包科长给他撂话,改了口。” 冯心兰思量着:“嗯,还好,这样顶多是个违反了徒工不许谈恋爱的纪律。你们千万别承认别的, 要是承认你们就臭了, 可能被开除厂籍。他们有证据没有?” 肖玉芳道:“ 没有。” 冯心兰的心稍稍放下: “还好,你就咬住牙,说他要和你搞对象,你也想和他处处看。嗯,只能这么说了,要不然人家也不会相信。”
肖玉芳感动地叫着:“嫂子……”
冯心兰拍拍她说:“没事儿,千万别改口啊!”
第二天,车间批判会正在进行。
谷主任用铁管咣咣地敲着管子。谷主任板着脸说:“ 杨师傅, 肖玉芳,好言相劝,你们当耳旁风,事到如今,我也爱莫能助了,交代吧,说说,说说过程吧。” 肖玉芳大包大揽地说:“我错了,错全在我,是我违反了纪律,我还是个徒工,可我和我师傅谈恋爱了。” 谷主任教训道:“ 学徒工不准谈恋爱你也知道啊? 这不是明知故犯吗?不是自己瞪着眼往枪口上撞吗?怪了,先不说你们合不合适,谈恋爱钻铁管子干什么?”
杨老三和肖玉芳对视了一眼。
杨老三跨前一步说:“ 我是主要当事人, 我说。我和徒弟谈恋爱是错了,可大家都知道,我杨本堂是死了老婆的光棍儿,光棍儿是有权利谈恋爱的,我错就错在不该和徒弟谈。再者说了,我当光棍儿不是情愿的……”
谷主任说:“这倒是个问题,我再问问你……”
一个技术员拿着表格跑到谷主任身边问:“ 谷主任, 这批钢锭进不进炉啊?”
谷主任说:“先进五十锭吧,你到生产处再去一趟,我们那六百锭什么时候到啊?抓紧点啊!”技术员跑去。
谷主任又咣咣地敲着管子道:“ 继续开会! 说! 刚才说到哪儿了?”
杨老三说:“刚才说到我是个光棍……”
谷主任身边的电话响了,谷主任拿起电话:“谁啊?检什么修啊?
我们正在开会,开什么会?非常严肃的会!”
谷主任捂着电话对杨老三说:“你继续说,光棍,对,你刚才谈到光棍问题,这确实是个问题,说吧,大声点儿!”
杨老三又说起来……
谷主任对着电话又喊起来:“ 怎么? 你大声点儿! 又出现了弯钢?用悠锤直啊,轧机的间隙板再调一下,对……”
肖长功默默地坐着,望着杨老三。冯心兰在一旁默默地看着肖玉芳。
谷主任用手捂着电话:“跑题了,跑题了,现在是批评帮助他们的时候,不是光棍儿诉苦。小环子,你不用起哄,今天调理他俩,有工夫再收拾你,时间长了不给你熟熟皮子,你就是不自在。” 谷主任小声地说:“玉芳,你多少交代几句,我也好向保卫科交代。
你要是一点不交代,我怎么交代?你交代了也就是我交代了,咱们交代换交代,最后都有个交代。你说呢?”肖玉芳死不认账:“我没有什么好交代的,你愿交代你交代。” 谷主任苦笑:“你们要是不交代,就只好让大伙帮助了。”肖玉芳执拗地说:“帮助就帮助!”
。。
大工匠 第七章(8)
谷主任对着电话:“你找马师傅去一趟,我在开会!”
谷主任放下电话对大伙说:“他俩不说,大家就发发言吧,总不能冷场啊。” 大伙沉默。
谷主任咣咣地敲着铁管:“说话呀,说话呀!”
罗切斯特慢慢地站起来,他环视了一下众人。
小环子轻声说:“这小子又要表演了,好戏开始了!”青工胖子:“罗切斯特一般不表演,这下可过瘾了!”另一青工说:“可不,上次我给他一盒大前门他都不表演,老牛了!”
罗切斯特缓缓地走到台前,清了清嗓子:“我发言!”
台下突然响起一片掌声。
罗切斯特说着台词腔:“ 这是一个关于爱的故事, 这个故事非常动人,它像罗切斯特和简爱,但它的悲剧成分和简爱还有一段距离,还缺少撼人的悲剧力量,不过它有一个好的开始……”
谷主任敲着管子:“别跑题别跑题!”
罗切斯特道:“我没有跑题,主任,难道杨师傅和肖玉芳的故事不是悲剧吗?——这是一个多么动人的故事啊,在一个漆黑的夜晚,一对苦恋了多年的有情人,躲在冰冷的铁管子里,他们俩轻声地诉说衷肠。
女的含情脉脉:师傅,你孤独吗?你累吗?我多想把我的心掏出来啊,当成你的手绢, 为你擦一把孤独的泪; 我多想把我的心也掏出来, 永远揣在你的怀里!男的柔情万般:徒弟,你有一颗善良的心啊,你是天使,是我的月亮,是我心中的一盆火,我太幸福了,我们永远不分开!天越来越黑了, 铁管子里也越来越凉了, 但是他们的情话儿却越来越火热,越来越响亮。啊!这个时候,要星星干什么?要月亮干什么?他就是星星,她就是月亮!于是,他们情不自禁地唱了起来。突然,一束光线射进来,像一根无情棒打散了这对鸳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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