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自己也是三四岁的孩童,天真浪漫的年纪。
沈夫人也是那样眉目含笑的,温柔的望着她。
那样久远的事情,却那样的清晰。明明很多事情,是该忘记的,可是这些年,总是时不时的,如同蹲在角落的看门狗,冷不丁的就跳出来汪上一声。于是平静的心湖一点点被扰乱,而平复总是要花费许多时间。
孩子的心灵总是敏感的。
见着她久久的不说话,气氛有些冷清,杜晓月就扭过头来,眨巴着大眼睛,“娘亲,你怎么了?”“没事。”沈紫言摇头,含笑抚摸着她柔软的黑发,“只是想起了一些旧事而已。”杜晓月静静的睁大了眼,“娘亲看起来有些不快活呢!”不过是孩童的无心之言。
沈紫言心中猛地一悸动。
思潮如海,几乎将她淹没。
“娘亲想到了你过世的外祖母。”沈紫言轻轻的笑,“娘亲小的时候,外祖母也是这样看着娘亲呢。”杜晓月年岁小,也不懂去世的含义,只知道是去了一个遥远的地方,再也无法回来了。一股脑从榻上扭着爬起来,纤细的胳膊搂住她的脖子,“娘亲抱抱,抱抱就不难过了。”
沈紫言揉乱了她的黑发,“娘亲并没有难过呢。”小小的杜晓月就滑进了她怀中。沈紫言轻声笑了起来,又揉了揉她的头发。突然间想到什么,手顿了顿。
从前她可没有揉人头发的习惯。
二人生活得久了,就连小动作,都如出一辙。
而这时终于体会到,就是这样简简单单的一个小动作,也含着无限的情怀。
而从前她还偶有抱怨之语,总嗔着杜怀瑾揉乱了她的头发,好容易梳理好的发髻,在他大手下,又变成一团糟。
此刻,她的心,浮浮沉沉,艳如四月天。
一阵细微的脚步声从帘外传来。
想也不用想,自然是杜怀瑾的脚步声。相处这些年,对于他的习性,再清楚不过。
“子宁呢?”沈紫言也不回头,目光仍旧落在杜晓月身上,平静的问。
“跟着乳娘去沐浴了。”杜怀瑾凑了上来,“出了一身汗,这小子好洁,你又不是不知道。”沈紫言眉梢微挑,“都说有其父必有其子,看来这句话也不完全恰当。”浓浓的讽刺,杜怀瑾哪里听不出来,当真垂下头嗅了嗅自己,“难不成我熏到你了?”
他身上总有股淡淡的茉莉花的清香,那是令沈紫言迷恋不已的味道。
然而此刻,哪里会说出来。
只应声说道:“这我可不知道,都说小孩子鼻子灵,你问问晓月再说。”杜怀瑾就眼巴巴的瞅着杜晓月,“爹爹很臭么?”“爹爹一点也不臭!”杜晓月的小脑袋摇得和拨浪鼓似的,“爹爹很香!”
杜怀瑾朝沈紫言往来,露出了心照不宣的神色,似乎在说:你看吧,连女儿也没有这么觉得。沈紫言不动声色的岔开了话头:“今儿个我去送嫁的时候,看见我那大伯母,似乎兴致很是高昂。”
杜怀瑾露出了几许算计的微笑,“是么?”眼波流转,“很快就连哭都没有资格了。”
沈紫言垂下头,不再言语。
杜怀瑾转头就吩咐潘妈妈:“领着小姐下去!”杜晓月见着沈紫言情绪不高,出乎意料的没有多停留,很是温顺的点头:“我会乖乖睡觉的。”末了,又爬上杜怀瑾的膝头,说起了悄悄话,“爹爹,娘亲看起来有些不痛快呢。”
杜怀瑾一愣,面色微沉,摸着她的头,笑道:“爹爹知道了。”杜晓月这才跟着潘妈妈出去了。沈紫言冷不丁的问:“你们父女俩在说什么呢?”杜怀瑾云淡风轻的笑,“没什么。”沈紫言也不刨根问底,只支着下巴,望着窗外,任由清风拂面,带着微微的凉意。
杜怀瑾一伸臂就揽过了她的肩头,“紫言,你可知为何蒋家和大太太会对这门亲事答应的如此痛快?”沈紫言斜睨了他一眼,“蒋家那边我是不大清楚,不过我这大伯母,我还是值得些的。蒋家上面没有老人,不用里规矩,也不用晨昏定省,我那大堂姐嫁过去上头只有一位大嫂,算得上是清闲自在了,这是其一。其二则是蒋家到底是候府,家财丰厚,对于嫁妆亦没有什么要求,只求是清白人家的女儿,要求算得上是十分低了。”
顿了顿,反问他:“我说的对不对?”杜怀瑾露出了毫不掩饰的赞许之色,又揉乱了她的头发,“紫言真乖”那神态,那语气,像极了对待杜子宁的那些小狗狗。沈紫言轻笑了笑,“你也不用昧着心夸我,我所说的,不过是最最浮于表面的东西,大家都瞧得见而已。”
杜怀瑾薄唇微抿,轻笑了笑,“你所说的,也八九不离十了。”沈紫言托着下巴,微眯着眼,温和的看着他,“反常即为妖。蒋家那位公子,若想娶妻,早几年便娶了,为何现在巴巴的结亲了?”
杜怀瑾轻咳了一声,两条腿慢悠悠晃荡,显得很是散漫,“蒋家公子虽说脾气暴躁,可对于男子,一向是格外怜惜和专情。他有一个男宠,生得是倾国倾城,有了这等美男子在前,这金陵城的女子,哪一个他瞧得上!”
这话要是说女子,定然会叫人生出歆慕之意来。可偏偏是说一名男宠,叫人怎么听怎么奇怪。杜怀瑾露出了几分笑意,“蒋家那二公子倒也是个痴情种子,为着那几个男人,一直不肯娶亲。不过西晨风那张巧嘴你也是知道的,在绮梦楼里说了一大通,竟将他说动了,不过进门的妻子也只是一道摆设罢了。”
沈紫言眉头微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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