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迪克依旧犹犹豫豫地站着,一方面是因为他年纪太轻,缺乏战斗经验,另一方面是为了那位年老的布莱克利夫人,他的命令被咽在了喉咙里。可他的士兵们却忍不住了,有的喊着他的名字催促他下令,有的则干脆动手射起箭来。可怜的贝内特被第一支箭夺去了性命。到了此时,迪克才警觉过来。
“射啊!”他大声叫道,“弟兄们,隐蔽着给我射啊。英格兰和约克党万岁!”
可是就在此时,一阵马队沉重地踏雪而来的声响,划破了黑夜的寂静,传入了他们的耳朵中,那声音以快得令人难以置信的速度,越来越近,越来越响了。与此同时,还有好几只喇叭响应着,一次又一次地重复着哈奇的警号。
“集合,集合!”迪克叫喊着说,“快到我这儿来集合!为了你们生命安全,快集合!”
可是他的士兵们都不愿意放弃他们认为可以轻而易举地获得一次胜利的机会,都散开在四面八方,他们非但没有尽快地退让开,反而犹犹豫豫地站着不动,他们四散在丛林里,当第一批马队席卷过大路,猛烈地拍着他们的战马冲入矮树林的时候,迪克手下好几个士兵被撞倒或者被刺死在树丛里,而迪克的大部分命令,却完全被骑兵的马蹄声所淹没。
迪克站在那里,痛苦地咀嚼着他轻举妄动所造成的恶果。很显然,丹尼尔爵士早已发现了他的行踪,他预先调走了他的主力部队,一旦他的追兵敢来进犯,他马上可以调转头来进行抵抗,还可以从敌人的后面进行攻击。他的策略完全出自一个足智多谋的首领的深思熟虑,而迪克却是出于一时冲动。此刻在这位年轻骑士的身边,除了紧紧拉着他的手的爱人之外,就没有别的人了,他的全部人马在黑暗而荒凉的森林里四处逃窜,像一包针落在谷仓里一样,霎时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众神保佑我!”他想道,“幸亏我今天早晨打了胜仗,获得了骑士的头衔,总算还没有丢尽脸。”
于是他拉着乔娜狂奔起来。
坦斯多骑兵的呐喊声打破了寂静的夜晚,他们来回地疾驰着,搜索着残兵。迪克全然不顾,大胆地穿过矮丛林,像一只麋鹿似的径直向前飞跑。在皎洁的银色月光的映衬下,雪地上那一座座黑黝黝的丛林显得格外浓密。而且,因为败兵们四散逃窜,后面的追兵也不得不沿着枝枝丫丫的小路分头追赶,因此不一会儿,迪克和乔娜就在附近一个隐蔽的地方停了下来,他们听到追兵们嘈杂的脚步声正向着四面八方散开,渐渐地消失在远方了。
“假如我能事先把他们集合在一起,”迪克痛苦地说道,“我一定能挽回这一仗的损失。吃一堑,长一智。我发誓,以后绝对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了。”
“啊,迪克,”乔娜说道,“那又有什么要紧呢?只要我们又相聚在一起就行了。”
他注视着她,此刻约翰·迈齐姆就在自己的眼前,而且还跟以前一样,穿着男人裤子和紧身上衣,可是这次他认识她了。即使穿着这些不合身的衣服,她却依旧灿烂地微笑着,充满爱意地凝望着他。他的心里充盈着无边的喜悦。
“亲爱的,”他说,“如果你能原谅我这一次的错误,我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现在让我们马上动身去圣林修道院吧,你的监护人和我的好朋友福克斯汉姆男爵就在那边呢,我们可以在那边举行婚礼。管它什么富贵贫贱、四海扬名还是默默无闻,都有什么要紧呢?今天,亲爱的,我已经得到骑士称号了!几位爵爷对我的勇敢都非常欣赏,我简直以为我是全英格兰最优秀的士兵了。可是,后来,我先是失去了一个伟大人物的宠信,现在又吃了一次狼狈的败仗,丧失了我手下所有的士兵。这是一个骄傲自满的人咎由自取的啊!不过,亲爱的,我不在乎这些……亲爱的,只要你仍然还爱我,愿意嫁给我,哪怕失去我的骑士称号,我也毫不在乎。”
“哦,我的迪克!”她叫道,“他们封你为骑士了吗?”
“是的,亲爱的,现在你是我的夫人了,”他讨好地说道,“我是说,你明天中午以后就将成为我的夫人了……你愿意吗?”
“我非常愿意,迪克。”她回答说。
“啊,是你吗,先生?我还以为你已经做了修道士了呢!”突然有人在他们的耳朵边说起话来。
“爱丽茵亚!”乔娜喊了起来。
“不错,”年轻的姑娘说着走了过来,“我正是你以为已经死了的那个爱丽茵亚,结果却被你那撵拦路虎的人发现,把我救了过来,如果你想知道的话,说真的,他还跟我谈情说爱来着呢。”
“我不相信,”乔娜嚷道,“迪克!”
“迪克,”爱丽茵亚模仿着别人说,“真的,迪克!啊,漂亮的骑士,你总使可怜的小姐们陷入痛苦中,”她转向年轻的骑士继续说道,“你老把她们冷落在橡树后边。人们可真没说错,骑士精神早就不存在了。”
“小姐,”迪克惭愧地说,“我以我的灵魂起誓,我的确是完全忘记了你。可是,小姐,我还是希望你能原谅我。你要明白,我刚刚才找到乔娜啊!”
“我并没有说你是故意的,”她说道,“不过我一定要好好地报复你。我一定要告诉谢尔顿夫人一个秘密……我是说未来的谢尔顿夫人。”她行了个屈膝礼,补充道。“乔娜,”她又说了下去,“我相信,以我的灵魂起誓,你的爱人在战场上的确是一个勇敢的战士,可是在平时,我坦白地告诉你,他是全英格兰最不中用的傻瓜。不信你瞧,你要他长,他决不敢短!现在,傻孩子们,为了幸福和友爱,你们俩中无论哪一个都应该先吻我一下,然后你们互相接吻,不过只许一分钟,多一秒也不行。然后我们三人尽可能快地赶到圣林修道院,因为我觉得这个林子里到处都暗藏着危机,而且还有刺骨的寒风。”
“你说,我的迪克真的与你谈情说爱了吗?”乔娜依偎在她爱人的身边问道。
“没有,傻丫头,”爱丽茵亚回答说,“那是我向他求爱呢。真的,我说我要嫁给他,可是他劝我,要我嫁给和我志趣相投的人,这是他说的。因此,我觉得,他的幽默远不如他的坦诚。不过现在,孩子们,看在智慧女神的分上,赶快走吧。我们是沿着老路再从山谷绕过去呢,还是直接往圣林修道院走?”
“说实话,”迪克说,“我真的非常希望能骑到马背上!因为近几天来,我受了各种各样的伤,遍体青肿。可是,万一山谷那边的士兵们一听到战号声就逃掉了,那我们岂不是白跑一趟?你说对吗?而且,这里离圣林修道院也不过三英里多路了,礼拜堂的钟还没敲九下,趁现在月色明亮,雪地又硬,我们就这样走着去好了,你们认为如何?”
“同意。”爱丽茵亚大声说道。乔娜却依旧紧紧地拉着迪克的手臂。
于是他们趁着冬夜银色的月光,穿过光秃秃的丛林,走上白雪皑皑的小路。迪克和乔娜手挽着手,高高兴兴地走在前边,而他们的那位天真活泼的同伴则跟在他们后面,与他们相距一两步的样子。她早已忘记了她自己的孤苦无依,有时还取笑他们的缄默,有时又想象着他们未来的快乐光景和他们的婚后生活。
在远处森林里,仍旧可以听到坦斯多骑兵急急追赶的声音,从不时传来的呐喊声以及武器相互撞击的丁当声中,可以感觉到两军仍在交战。这些响声对于在兵荒马乱中成长起来而且刚刚从重重危险中逃出命来的青年人来说,既不觉得可怕,也不觉得有什么好哀怜的。他们十分坦然地听着那些声音越离越远,然后,一心一意地只顾想着眼前的快乐,并且正像爱丽茵亚所说的,已经按着婚礼的仪式在走路了。不论是荒凉的森林,还是夜晚刺骨的寒风,都丝毫不能冲淡或扰乱他们的快乐。
终于,他们在一个高高的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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