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上卷字数:7219
&esp;&esp;话说贾琏贾珍贾蓉等三人商议,事事妥贴,至初二日,先将尤老和三姐送入新房尤老一看,虽不似贾蓉口内之言,也十分齐备,母女二人已称了心鲍二夫妇见了如一盆火,&esp;&esp;赶着尤老一口一声唤老娘,又或是老太太,赶着三姐唤三姨,或是姨娘至次日五更天,一乘素轿,将二姐抬来各色香烛纸马,并铺盖以及酒饭,早已备得十分妥当一时,贾琏素服坐了小轿而来,拜过天地,焚了纸马那尤老见二姐身上头上焕然一新不是在家模样,十分得意搀入洞房是夜贾琏同他颠鸾倒凤,百般恩爱,不消细说
&esp;&esp;那贾琏越看越爱,&esp;&esp;越瞧越喜,不知怎生奉承这二姐,乃命鲍二等人不许提三说二的,&esp;&esp;直以奶奶称之,自己也称奶奶,竟将凤姐一笔勾倒有时回家中,只说在东府有事羁绊,&esp;&esp;凤姐辈因知他和贾珍相得,自然是或有事商议,也不疑心再家下人虽多,都不管这些事便有那游手好闲专打听小事的人,也都去奉承贾琏,乘机讨些便宜,谁肯去露风于是贾琏深感贾珍不尽贾琏一月出五两银子做天天的供给若不来时,他母女三人一处吃饭,若贾琏来了,他夫妻二人一处吃,他母女便回房自吃贾琏又将自己积年所有的梯己,&esp;&esp;一并搬了与二姐收着,又将凤姐素日之为人行事,枕边衾内尽情告诉了他,&esp;&esp;只等一死,便接他进去二姐听了,自是愿意当下十来个人,倒也过起日子来,十分丰足
&esp;&esp;眼见已是两个月光景&esp;&esp;这日贾珍在铁槛寺作完佛事,晚间回家时,因与他姨妹久别,&esp;&esp;竟要去探望探望先命小厮去打听贾琏在与不在,小厮回来说不在贾珍欢喜,将左右一概先遣回去,只留两个心腹小童牵马一时,到了新房,已是掌灯时分,悄悄入去&esp;&esp;两个小厮将马拴在圈内,自往下房去听候贾珍进来,屋内才点灯,先看过了尤氏母女,&esp;&esp;然后二姐出见,贾珍仍唤二姨大家吃茶,说了一回闲话贾珍因笑说:“我作的这保山如何?&esp;&esp;若错过了,打着灯笼还没处寻,过日你姐姐还备了礼来瞧你们呢。”说话之间,尤二姐已命人预备下酒馔,关起门来,都是一家人,原无避讳那鲍二来请安,贾珍便说:“你还是个有良心的小子,所以叫你来伏侍日后自有大用你之处,不可在外头吃酒生事&esp;&esp;我自然赏你倘或这里短了什么,你琏二爷事多,那里人杂,你只管去回我我们弟兄不比别人。”鲍二答应道:“是,小的知道若小的不尽心,除非不要这脑袋了。”贾珍点头说:“要你知道。”当下四人一处吃酒尤二姐知局,便邀他母亲说:“我怪怕的,妈同我到那边走走来。”尤老也会意,便真个同他出来只剩小丫头们贾珍便和三姐挨肩擦脸,百般轻薄起来小丫头子们看不过,也都躲了出去,凭他两个自在取乐,不知作些什么勾当
&esp;&esp;跟的两个小厮都在厨下和鲍二饮酒,鲍二女人上灶忽见两个丫头也走了来嘲笑,要吃酒鲍二因说:“姐儿们不在上头伏侍,也偷来了一时叫起来没人,又是事。”他女人骂道:“胡涂浑呛了的忘八!你撞丧那黄汤罢撞丧碎了,夹着你那ィ子挺你的尸去叫不叫,与你Б相干!一应有我承当,风雨横竖洒不着你头上来。”这鲍二原因妻子发迹的,&esp;&esp;近日越发亏他自己除赚钱吃酒之外,一概不管,贾琏等也不肯责备他,故他视妻如母,百依百随,且吃够了便去睡觉这里鲍二家的陪着这些丫鬟小厮吃酒,讨他们的好,准备在贾珍前上好
&esp;&esp;四人正吃的高兴,忽听扣门之声,鲍二家的忙出来开门,看见是贾琏下马,问有事无事鲍二女人便悄悄告他说:“大爷在这里西院里呢。”贾琏听了便回至卧房只见尤二姐和他母亲都在房中,见他来了,二人面上便有些讪讪的贾琏反推不知,只命:“快拿酒来,咱们吃两杯好睡觉我今日很乏了。”尤二姐忙上来陪笑接衣奉茶,问长问短贾琏喜的心痒难受一时鲍二家的端上酒来,二人对饮他丈母不吃,自回房中睡去了两个小丫头分了一个过来伏侍贾琏的心腹小童隆儿拴马去,见已有了一匹马,细瞧一瞧,&esp;&esp;知是贾珍的,心下会意,也来厨下只见喜儿寿儿两个正在那里坐着吃酒,见他来了,&esp;&esp;也都会意,故笑道:“你这会子来的巧我们因赶不上爷的马,恐怕犯夜,往这里来借宿一宵的&esp;&esp;隆儿便笑道:“有的是炕,只管睡我是二爷使我送月银的,交给了奶奶,我也不回去了。”喜儿便说:“我们吃多了,你来吃一钟。”隆儿才坐下,端起杯来,忽听马棚内闹将起来原来二马同槽,不能相容,互相蹶踢起来隆儿等慌的忙放下酒杯,出来喝马,好容易喝住,另拴好了,方进来鲍二家的笑说:“你三人就在这里罢,茶也现成了,我可去了。”说着,带门出去这里喜儿喝了几杯,已是楞子眼了隆儿寿儿关了门,回头见喜儿直挺挺的仰卧炕上,二人便推他说:“好兄弟,起来好生睡,只顾你一个人,我们就苦了。”那喜儿便说道:“咱们今儿可要公公道道的贴一炉子烧饼,要有一个充正经的人,我痛把你妈一y。”隆儿寿儿见他醉了,也不必多说,只得吹了灯,将就睡下&esp;&esp;尤二姐听见马闹,心下便不自安,只管用言语混乱贾琏那贾琏吃了几杯,春兴发作,便命收了酒果,掩门宽衣尤二姐只穿着大红小袄,散挽乌云,满脸春色,比白日更增了颜色&esp;&esp;贾琏搂他笑道:“人人都说我们那夜叉婆齐整,如今我看来,给你拾鞋也不要。”尤二姐道:“我虽标致,却无品行看来到底是不标致的好。”贾琏忙问道:“这话如何说?&esp;&esp;我却不解。”尤二姐滴泪说道:“你们拿我作愚人待,什么事我不知我如今和你作了两个月夫妻,&esp;&esp;日子虽浅,我也知你不是愚人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如今既作了夫妻,&esp;&esp;我终身靠你,岂敢瞒藏一字我算是有靠,将来我妹子却如何结果?据我看来,这个形景恐非长策,要作长久之计方可。”贾琏听了,笑道:“你且放心,我不是拈酸吃醋之辈&esp;&esp;前事我已尽知,你也不必惊慌你因妹夫倒是作兄的,自然不好意思,不如我去破了这例。”说着走了,便至西院中来,只见窗内灯烛辉煌,二人正吃酒取乐贾琏便推门进去,笑说:“大爷在这里,兄弟来请安。”贾珍羞的无话,只得起身让坐贾琏忙笑道:“何必又作如此景象,咱们弟兄从前是如何样来!大哥为心,我今日粉身碎骨,&esp;&esp;感激不尽大哥若多心,我意何安从此以后,还求大哥如昔方好,不然,兄弟能可绝后,再不敢到此处来了。”说着,便要跪下慌的贾珍连忙搀起,只说:“兄弟怎么说,&esp;&esp;我无不领命。”贾琏忙命人:“看酒来,我和大哥吃两杯。”又拉尤三姐说:“你过来,陪小叔子一杯。”贾珍笑着说:“老二,到底是你,哥哥必要吃干这钟。”说着,一扬脖尤三姐站在炕上,指贾琏笑道:“你不用和我花马吊嘴的,清水下杂面,你吃我看见见提着影戏人子上场,好歹别戳破这层纸儿你别油蒙了心,打谅我们不知道你府上的事这会子花了几个臭钱,你们哥儿俩拿着我们姐儿两个权当粉头来取乐儿,你们就打错了算盘了我也知道你那老婆太难缠,如今把我姐姐拐了来做二房,偷的锣儿敲不得我也要会会那凤奶奶去,&esp;&esp;看他是几个脑袋几只手若大家好取和便罢,倘若有一点叫人过不去,&esp;&esp;我有本事先把你两个的牛黄狗宝掏了出来,再和那泼妇拼了这命,也不算是尤三姑奶奶!喝酒怕什么,咱们就喝!说着,自己绰起壶来斟了一杯,自己先喝了半杯,&esp;&esp;搂过贾琏的脖子来就灌,说:“我和你哥哥已经吃过了,咱们来亲香亲香。”唬的贾琏酒都醒了&esp;&esp;贾珍也不承望尤三姐这等无耻老辣弟兄两个本是风月场中耍惯的,不想今日反被这闺女一席话说住尤三姐一叠声又叫:“将姐姐请来,要乐咱们四个一处同乐&esp;&esp;俗语说便宜不过当家&039;,他们是弟兄,咱们是姊妹,又不是外人,只管上来。”尤二姐反不好意思起来贾珍得便就要一溜,尤三姐那里肯放贾珍此时方后悔,不承望他是这种为人,与贾琏反不好轻薄起来
&esp;&esp;这尤三姐松松挽着头发,大红袄子半掩半开,露着葱绿抹胸,一痕雪脯底下绿裤红鞋,&esp;&esp;一对金莲或翘或并,没半刻斯文两个坠子却似打秋千一般,灯光之下,越显得柳眉笼翠雾,&esp;&esp;檀口点丹砂本是一双秋水眼,再吃了酒,又添了饧涩淫浪,不独将他二姊压倒,据珍琏评去,所见过的上下贵贱若干女子,皆未有此绰约风流者二人已酥麻如醉,不禁去招他一招,他那淫态风情,反将二人禁住那尤三姐放出手眼来略试了一试,&esp;&esp;他弟兄两个竟全然无一点别识别见,连口中一句响亮话都没了,不过是酒色二字而已自己高谈阔论,任意挥霍撒落一阵,拿他弟兄二人嘲笑取乐,竟真是他嫖了男人,&esp;&esp;并非男人淫了他一时他的酒足兴尽,也不容他弟兄多坐,撵了出去,自己关门睡去了自此后,或略有丫鬟婆娘不到之处,便将贾琏,贾珍,贾蓉三个泼声厉言痛骂,说他爷儿三个诓骗了他寡妇孤女&esp;&esp;贾珍回去之后,以后亦不敢轻易再来,有时尤三姐自己高了兴悄命小厮来请,方敢去一会,到了这里,也只好随他的便谁知这尤三姐天生脾气不堪,仗着自己风流标致,偏要打扮的出色,另式作出许多万人不及的淫情浪态来,哄的男子们垂涎落魄,&esp;&esp;欲近不能,欲远不舍,迷离颠倒,他以为乐他母姊二人也十分相劝,他反说:“姐姐糊涂咱们金玉一般的人,白叫这两个现世宝沾污了去,也算无能&esp;&esp;而且他家有一个极利害的女人,如今瞒着他不知,咱们方安倘或一日他知道了,岂有干休之理,势必有一场大闹,不知谁生谁死趁如今我不拿他们取乐作践准折,到那时白落个臭名,后悔不及。”因此一说,他母女见不听劝,也只得罢了那尤三姐天天挑拣穿吃,打了银的,又要金的,有了珠子,又要宝石,吃的肥鹅,又宰肥鸭或不趁心,连桌一推,衣裳不如意,不论绫缎新整,便用剪刀剪碎,撕一条,骂一句,究竟贾珍等何曾随意了一日,&esp;&esp;反花了许多昧心钱贾琏来了,只在二姐房内,心中也悔上来无奈二姐倒是个多情人,以为贾琏是终身之主了,凡事倒还知疼着痒若论起温柔和顺,凡事必商必议,不敢恃才自专,实较凤姐高十倍,若论标致,言谈行事,也胜五分虽然如今改过,但已经失了脚,有了一个淫字,凭他有甚好处也不算了偏这贾琏又说:“谁人无错,&esp;&esp;知过必改就好。”故不提已往之淫,只取现今之善,便如胶授漆,似水如鱼,一心一计,誓同生死,那里还有凤平二人在意了?二姐在枕边衾内,也常劝贾琏说:“你和珍大哥商议商议,&esp;&esp;拣个熟的人,把三丫头聘了罢留着他不是常法子,终久要生出事来,怎么处?贾琏道:“前日我曾回过大哥的,他只是舍不得我说是块肥羊肉,只是烫的慌,&esp;&esp;玫瑰花儿可爱,刺大扎手咱们未必降的住,正经拣个人聘了罢&039;他只意意思思,就丢开手了你叫我有何法。”二姐道:“你放心咱们明日先劝三丫头,他肯了,叫他自己闹去闹的无法,少不得聘他。”贾琏听了说:“这话极是。”至次日,二姐另备了酒,贾琏也不出门,&esp;&esp;至午间特请他小妹过来,与他母亲上坐尤三姐便知其意,酒过三巡,不用姐姐开口,先便滴泪泣道:“姐姐今日请我,自有一番大礼要说但妹子不是那愚人,也不用絮絮叨叨提那从前丑事,我已尽知,说也无益既如今姐姐也得了好处安身,妈也有了安身之处,我也要自寻归结去,方是正理但终身大事,一生至一死,非同儿戏我如今改过守分,&esp;&esp;只要我拣一个素日可心如意的人方跟他去若凭你们拣择,虽是富比石崇,&esp;&esp;才过子建,貌比潘安的,我心里进不去,也白过了一世。”贾琏笑道:“这也容易凭你说是谁就是谁,一应彩礼都有我们置办,母亲也不用操心。”尤三姐泣道:“姐姐知道,不用我说:“贾琏笑问二姐是谁,二姐一时也想不起来大家想来,贾琏便道:“定是此人无移了!便拍手笑道:“我知道了这人原不差,果然好眼力。”二姐笑问是谁,贾琏笑道:“别人他如何进得去,一定是宝玉。”二姐与尤老听了,亦以为然尤三姐便啐了一口,道:“我们有姊妹十个,也嫁你弟兄十个不成难道除了你家,天下就没了好男子了不成!众人听了都诧异:“除去他,还有那一个?尤三姐笑道:“别只在眼前想,姐姐只在五年前想就是了。”
&esp;&esp;正说着,忽见贾琏的心腹小厮兴儿走来请贾琏说:“老爷那边紧等着叫爷呢小的答应往舅老爷那边去了,&esp;&esp;小的连忙来请。”贾琏又忙问:“昨日家里没人问?兴儿道:“小的回奶奶说,爷在家庙里同珍大爷商议作百日的事,只怕不能来家。”贾琏忙命拉马,&esp;&esp;隆儿跟随去了,留下兴儿答应人来事务尤二姐拿了两碟菜,命拿大杯斟了酒,就命兴儿在炕沿下蹲着吃,&esp;&esp;一长一短向他说话儿问他家里奶奶多大年纪,怎个利害的样子,&esp;&esp;老太太多大年纪,太太多大年纪,姑娘几个,各样家常等语兴儿笑嘻嘻的在炕沿下一头吃,&esp;&esp;一头将荣府之事备细告诉他母女又说:“我是二门上该班的人我们共是两班,&esp;&esp;一班四个,共是八个这八个人有几个是心腹,有几个是爷的心腹心腹我们不敢惹,&esp;&esp;爷的心腹就敢惹提起我们奶奶来,心里歹毒,口里尖快我们二爷也算是个好的,那里见得他倒是跟前的平姑娘为人很好,虽然和奶奶一气,他倒背着奶奶常作些个好事&esp;&esp;小的们凡有了不是,奶奶是容不过的,只求求他去就完了如今合家大小除了老太太,太太两个人,没有不恨他的,只不过面子情儿怕他皆因他一时看的人都不及他,只一味哄着老太太,太太两个人喜欢他说一是一,说二是二,&esp;&esp;没人敢拦他又恨不得把银子钱省下来堆成山,好叫老太太,太太说他会过日子,殊不知苦了下人,&esp;&esp;他讨好儿估着有好事,他就不等别人去说,他先抓尖儿,或有了不好事或他自己错了,&esp;&esp;他便一缩头推到别人身上来,他还在旁边拨火儿如今连他正经婆婆大太太都嫌了他,&esp;&esp;说他雀儿拣着旺处飞,黑母鸡一窝儿,自家的事不管,倒替人家去瞎张罗&039;&esp;&esp;若不是老太太在头里,早叫过他去了。”尤二姐笑道:“你背着他这等说他,&esp;&esp;将来你又不知怎么说我呢我又差他一层儿,越发有的说了。”兴儿忙跪下说道:“奶奶要这样说,&esp;&esp;小的不怕雷打!但凡小的们有造化起来,先娶奶奶时若得了奶奶这样的人,小的们也少挨些打骂,也少提心吊胆的如今跟爷的这几个人,谁不背前背后称扬奶奶圣德怜下我们商量着叫二爷要出来,情愿来答应奶奶呢。”尤二姐笑道:“猴儿y的,&esp;&esp;还不起来呢说句顽话,就唬的那样起来你们作什么来,我还要找了你奶奶去呢。”兴儿连忙摇手说:“奶奶千万不要去我告诉奶奶,一辈子别见他才好嘴甜心苦,两面三刀,上头一脸笑,脚下使绊子,明是一盆火,暗是一把刀:都占全了只怕三姨的这张嘴还说他不过&esp;&esp;好,奶奶这样斯文良善人,那里是他的对手!尤氏笑道:“我只以礼待他,&esp;&esp;他敢怎么样!兴儿道:“不是小的吃了酒放肆胡说,奶奶便有礼让,他看见奶奶比他标致,&esp;&esp;又比他得人心,他怎肯干休善罢?人家是醋罐子,他是醋缸醋瓮凡丫头们二爷多看一眼,&esp;&esp;他有本事当着爷打个烂羊头虽然平姑娘在屋里,大约一年二年之间两个有一次到一处,他还要口里掂十个过子呢,气的平姑娘性子发了,哭闹一阵,说:&esp;&esp;又不是我自己寻来的,你又浪着劝我,我原不依,你反说我反了,这会子又这样他一般的也罢了,&esp;&esp;倒央告平姑娘。”尤二姐笑道:“可是扯谎?这样一个夜叉,怎么反怕屋里的人呢?&esp;&esp;兴儿道:“这就是俗语说的天下逃不过一个理字去&039;了这平儿是他自幼的丫头,&esp;&esp;陪了过来一共四个,嫁人的嫁人,死的死了,只剩了这个心腹他原为收了屋里,&esp;&esp;一则显他贤良名儿,二则又叫拴爷的心,好不外头走邪的又还有一段因果:我们家的规矩,凡爷们大了,未娶亲之先都先放两个人伏侍的二爷原有两个,谁知他来了没半年,&esp;&esp;都寻出不是来,都打发出去了别人虽不好说,自己脸上过不去,所以强逼着平姑娘作了房里人&esp;&esp;那平姑娘又是个正经人,从不把这一件事放在心上,也不会挑妻窝夫的,&esp;&esp;倒一味忠心赤胆伏侍他,才容下了。”尤二姐笑道:“原来如此但我听见你们家还有一位寡妇奶奶和几位姑娘他这样利害,这些人如何依得?兴儿拍手笑道:“原来奶奶不知道我们家这位寡妇奶奶,他的浑名叫作大菩萨&039;,,只是一身多病,这样的天,还穿夹的,出来风儿一吹就倒了我们这起没王法的嘴都悄悄的叫他多病西施&039;还有一位姨太太的女儿,姓薛,叫什么宝钗,竟是雪堆出来的每常出门或上车,或一时院子里瞥见一眼,我们鬼使神差,见了他两个,&esp;&esp;不敢出气儿。”尤二姐笑道:“你们大家规矩,虽然你们小孩子进的去,然遇见小姐们,&esp;&esp;原该远远藏开。”兴儿摇手道:“不是,不是那正经大礼,自然远远的藏开,自不必说就藏开了,自己不敢出气,是生怕这气大了,吹倒了姓林的,气暖了,吹化了姓薛的。”说的满屋里都笑起来了不知端详,且听下回分解
&esp;&esp;上卷字数:5293
&esp;&esp;话说鲍二家的打他一下子,&esp;&esp;笑道:“原有些真的,叫你又编了这混话,越发没了捆儿&esp;&esp;你倒不象跟二爷的人,这些混话倒象是宝玉那边的了。”尤二姐才要又问,忽见尤三姐笑问道:“可是你们家那宝玉,除了上学,他作些什么?兴儿笑道:“姨娘别问他,说起来姨娘也未必信&esp;&esp;他长了这么大,独他没有上过正经学堂我们家从祖宗直到二爷,谁不是寒窗十载,偏他不喜欢读书老太太的宝贝,老爷先还管,如今也不敢管了成天家疯疯颠颠的,说的话人也不懂,干的事人也不知外头人人看着好清俊模样儿,心里自然是聪明的,&esp;&esp;谁知是外清而内浊,见了人,一句话也没有所有的好处,虽没上过学,倒难为他认得几个字每日也不习文,也不学武,又怕见人,只爱在丫头群里闹再者也没刚柔,&esp;&esp;有时见了我们,喜欢时没上没下,大家乱顽一阵,不喜欢各自走了,他也不理人我们坐着卧着,见了他也不理,他也不责备因此没人怕他,只管随便,都过的去。”尤三姐笑道:“主子宽了,你们又这样,严了,又抱怨可知难缠。”尤二姐道:“我们看他倒好,&esp;&esp;原来这样可惜了一个好胎子。”尤三姐道:“姐姐信他胡说,咱们也不是见一面两面的,行事言谈吃喝,原有些女儿气,那是只在里头惯了的若说糊涂,那些儿糊涂?姐姐记得,穿孝时咱们同在一处,那日正是和尚们进来绕棺,咱们都在那里站着,他只站在头里挡着人人说他不知礼,又没眼色过后他没悄悄的告诉咱们说:姐姐不知道,我并不是没眼色想和尚们脏,恐怕气味熏了姐姐们&039;接着他吃茶,姐姐又要茶,&esp;&esp;那个老婆子就拿了他的碗倒他赶忙说:我吃脏了的,另洗了再拿来&039;这两件上,我冷眼看去,原来他在女孩子们前不管怎样都过的去,只不大合外人的式,所以他们不知道。”尤二姐听说,笑道:“依你说,你两个已是情投意合了竟把你许了他,岂不好?三姐见有兴儿,不便说话,只低头磕瓜子兴儿笑道:“若论模样儿行事为人,倒是一对好的&esp;&esp;只是他已有了,只未露形将来准是林姑娘定了的因林姑娘多病,二则都还小,故尚未及此再过三二年,老太太便一开言,那是再无不准的了。”大家正说话,只见隆儿又来了,说:“老爷有事,是件机密大事,要遣二爷往平安州去,不过日就起身,&esp;&esp;来回也得半月工夫今日不能来了请老奶奶早和二姨定了那事,明日爷来,好作定夺。”说着,带了兴儿回去了
&esp;&esp;这里尤二姐命掩了门早睡,盘问他妹子一夜至次日午后,贾琏方来了尤二姐因劝他说:既有正事,何必忙忙又来,千万别为我误事差&esp;&esp;出了月就起身,得半月工夫才来。”尤二姐道:“既如此,你只管放心前去,这里一应不用你记挂三妹子他从不会朝更暮改的他已说了改悔,必是改悔的&esp;&esp;他已择定了人,你只要依他就是了。”贾琏问是谁,尤二姐笑道:“这人此刻不在这里,&esp;&esp;不知多早才来,也难为他眼力自己说了,这人一年不来,他等一年,十年不来,等十年,若这人死了再不来了,他情愿剃了头当姑子去,吃长斋念佛,以了今生。”贾琏问:“倒底是谁,这样动他的心?二姐笑道:“说来话长五年前我们老娘家里做生日,妈和我们到那里与老娘拜寿他家请了一起串客,里头有个作小生的叫作柳湘莲,他看上了,&esp;&esp;如今要是他才嫁旧年我们闻得柳湘莲惹了一个祸逃走了,不知可有来了不曾?贾琏听了道:“怪道呢!我说是个什么样人,原来是他!果然眼力不错你不知道这柳二郎,那样一个标致人,最是冷面冷心的,差不多的人,都无情无义他最和宝玉合的来去年因打了薛呆子,他不好意思见我们的,不知那里去了一向后来听见有人说来了,&esp;&esp;不知是真是假一问宝玉的小子们就知道了倘或不来,他萍踪浪迹,知道几年才来,岂不白耽搁了?尤二姐道:“我们这三丫头说的出来,干的出来,他怎样说,只依他便了。”
&esp;&esp;二人正说之间,&esp;&esp;只见尤三姐走来说道:“姐夫,你只放心我们不是那心口两样的人,&esp;&esp;说什么是什么若有了姓柳的来,我便嫁他从今日起,我吃斋念佛,只伏侍母亲,等他来了,嫁了他去,若一百年不来,我自己修行去了。”说着,将一根玉簪,击作两段,一句不真,就如这簪子!说着,回房去了,真个竟非礼不动,非礼不言起来贾琏无了法,只得和二姐商议了一回家务,复回家与凤姐商议起身之事一面着人问茗烟,茗烟说:“竟不知道大约未来,若来了,必是我知道的。”一面又问他的街坊,也说未来贾琏只得回复了二姐至起身之日已近,前两天便说起身,却先往二姐这边来住两夜,从这里再悄悄长行果见小妹竟又换了一个人,又见二姐持家勤慎,自是不消记挂
&esp;&esp;是日一早出城,&esp;&esp;就奔平安州大道,晓行夜住,渴饮饥餐方走了三日,那日正走之间,顶头来了一群驮子,内中一伙,主仆十来骑马,走的近来一看,不是别人,竟是薛蟠和柳湘连来了贾琏深为奇怪,忙伸马迎了上来,大家一齐相见,说些别后寒温,大家便入酒店歇下,叙谈叙谈贾琏因笑说:“闹过之后,我们忙着请你两个和解,谁知柳兄踪迹全无怎么你两个今日倒在一处了?薛蟠笑道:“天下竟有这样奇事我同伙计贩了货物,自春天起身,往回里走,一路平安谁知前日到了平安州界,遇一伙强盗,已将东西劫去&esp;&esp;不想柳二弟从那边来了,方把贼人赶散,夺回货物,还救了我们的性命我谢他又不受,所以我们结拜了生死弟兄,如今一路进京从此后我们是亲弟亲兄一般到前面岔口上分路,&esp;&esp;他就分路往南二百里有他一个姑妈,他去望候望候我先进京去安置了我的事,&esp;&esp;然后给他寻一所宅子,寻一门好亲事,大家过起来。”贾琏听了道:“原来如此,倒教我们悬了几日心。”因又听道寻亲,又忙说道:“我正有一门好亲事堪配二弟说着,便将自己娶尤氏,如今又要发嫁小姨一节说了出来,只不说尤三姐自择之语&esp;&esp;又嘱薛蟠且不可告诉家里,等生了儿子,自然是知道的薛蟠听了大喜,说:“早该如此,&esp;&esp;这都是舍表妹之过。”湘莲忙笑说:“你又忘情了,还不住口。”薛蟠忙止住不语,便说:“既是这等,这门亲事定要做的。”湘莲道:“我本有愿,定要一个绝色的女子如今既是贵昆仲高谊,&esp;&esp;顾不得许多了,任凭裁夺,我无不从命。”贾琏笑道:“如今口说无凭,&esp;&esp;等柳兄一见,便知我这内娣的品貌是古今有一无二的了。”湘莲听了大喜,说:“既如此说,&esp;&esp;等弟探过姑娘,不过月中就进京的,那时再定如何?贾琏笑道:“你我一言为定,&esp;&esp;只是我信不过柳兄你乃是萍踪浪迹,倘然淹滞不归,岂不误了人家须得留一定礼。”湘莲道:“大丈夫岂有失信之理小弟素系寒贫,况且客中,何能有定礼。”薛蟠道:“&esp;&esp;我这里现成,就备一分二哥带去。”贾琏笑道:“也不用金帛之礼,须是柳兄亲身自有之物,&esp;&esp;不论物之贵贱,不过我带去取信耳。”湘莲道:“既如此说,弟无别物,此剑防身,不能解下&esp;&esp;囊中尚有一把鸳鸯剑,乃吾家传代之宝,弟也不敢擅用,只随身收藏而已贾兄请拿去为定弟纵系水流花落之性,然亦断不舍此剑者。”说毕,大家又饮了几杯,方各自上马,作别起程正是:将军不下马,各自奔前程
&esp;&esp;且说贾琏一日到了平安州,&esp;&esp;见了节度,完了公事因又嘱他十月前后务要还来一次,&esp;&esp;贾琏领命次日连忙取路回家,先到尤二姐处探望谁知贾琏出门之后,尤二姐操持家务十分谨肃,每日关门ア户,一点外事不闻他小妹子果是个斩钉截铁之人,每日侍奉母姊之余,&esp;&esp;只安分守己,随分过活虽是夜晚间孤衾独枕,不惯寂寞,奈一心丢了众人,&esp;&esp;只念柳湘莲早早回来完了终身大事这日贾琏进门,见了这般景况,喜之不尽,深念二姐之德&esp;&esp;大家叙些寒温之后,贾琏便将路上相遇湘莲一事说了出来,又将鸳鸯剑取出,递与三姐三姐看时,上面龙吞夔护,珠宝晶荧,将靶一掣,里面却是两把合体的&esp;&esp;一把上面錾着一鸳字,一把上面錾着一鸯字,冷飕飕,明亮亮,如两痕秋水一般三姐喜出望外,连忙收了,挂在自己绣房床上,每日望着剑,自笑终身有靠贾琏住了两天,&esp;&esp;回去复了父命,回家合宅相见那时凤姐已大愈,出来理事行走了贾琏又将此事告诉了贾珍&esp;&esp;贾珍因近日又遇了新友,将这事丢过,不在心上,任凭贾琏裁夺,只怕贾琏独力不加,少不得又给了他三十两银子贾琏拿来交与二姐预备妆奁
&esp;&esp;谁知八月内湘莲方进了京,先来拜见薛姨妈,又遇见薛蝌,方知薛蟠不惯风霜,不服水土,一进京时便病倒在家,请医调治听见湘莲来了,请入卧室相见薛姨妈也不念旧事,&esp;&esp;只感新恩,母子们十分称谢又说起亲事一节,凡一应东西皆已妥当,只等择日柳湘莲也感激不尽
&esp;&esp;次日又来见宝玉,二人相会,如鱼得水湘莲因问贾莲偷娶二房之事,宝玉笑道:“我听见茗烟一干人说,我却未见,我也不敢多管我又听见茗烟说,琏二哥哥着实问你,不知有何话说?湘莲就将路上所有之事一概告诉宝玉,宝玉笑道:“大喜,大喜!难得这个标致人,&esp;&esp;果然是个古今绝色,堪配你之为人。”湘莲道:“既是这样,他那里少了人物,如何只想到我况且我又素日不甚和他厚,也关切不至此路上工夫忙忙的就那样再三要来定,难道女家反赶着男家不成我自己疑惑起来,后悔不该留下这剑作定所以后来想起你来,可以细细问个底里才好。”宝玉道:“你原是个精细人,如何既许了定礼又疑惑起来?&esp;&esp;你原说只要一个绝色的,如今既得了个绝色便罢了何必再疑?湘莲道:“你既不知他娶,如何又知是绝色?宝玉道:“他是珍大嫂子的继母带来的两位小姨&esp;&esp;我在那里和他们混了一个月,怎么不知?真真一对尤物,他又姓尤。”湘莲听了,跌足道:“这事不好,断乎做不得了你们东府里除了那两个石头狮子干净,只怕连猫儿狗儿都不干净我不做这剩忘八。”宝玉听说,红了脸湘莲自惭失言,连忙作揖说:“我该死胡说你好歹告诉我,他品行如何?宝玉笑道:“你既深知,又来问我作甚么?连我也未必干净了&esp;&esp;湘莲笑道:“原是我自己一时忘情,好歹别多心。”宝玉笑道:“何必再提,&esp;&esp;这倒是有心了。”湘莲作揖告辞出来,若去找薛蟠,一则他现卧病,二则他又浮躁,不如去索回定礼&esp;&esp;主意已定,便一径来找贾琏贾琏正在新房中,闻得湘莲来了,喜之不禁,&esp;&esp;忙迎了出来,让到内室与尤老相见湘莲只作揖称老伯母,自称晚生,贾琏听了诧异吃茶之间,湘莲便说:“客中偶然忙促,谁知家姑母于四月间订了弟妇,使弟无言可回&esp;&esp;若从了老兄背了姑母,似非合理若系金帛之订,弟不敢索取,但此剑系祖父所遗,请仍赐回为幸。”贾琏听了,便不自在,还说:“定者,定也原怕反悔所以为定岂有婚姻之事,出入随意的?还要斟酌。”湘莲笑道:“虽如此说,弟愿领责领罚,然此事断不敢从命。”贾琏还要饶舌,湘莲便起身说:“请兄外坐一叙,此处不便。”那尤三姐在房明明听见好容易等了他来,今忽见反悔,便知他在贾府中得了消息,自然是嫌自己淫奔无耻之流,不屑为妻今若容他出去和贾琏说退亲,料那贾琏必无法可处,自己岂不无趣一听贾琏要同他出去,连忙摘下剑来,将一股雌锋隐在肘内,出来便说:“你们不必出去再议,&esp;&esp;还你的定礼。”一面泪如雨下,左手将剑并鞘送与湘莲,右手回肘只往项上一横可怜揉碎桃花红满地,玉山倾倒再难扶,芳灵蕙性,渺渺冥冥,不知那边去了当下唬得众人急救不迭尤老一面嚎哭,一面又骂湘莲贾琏忙揪住湘莲,命人捆了送官尤二姐忙止泪反劝贾琏:“你太多事,人家并没威逼他死,是他自寻短见你便送他到官,&esp;&esp;又有何益,反觉生事出丑不如放他去罢,岂不省事。”贾琏此时也没了主意,便放了手命湘莲快去湘莲反不动身,泣道:“我并不知是这等刚烈贤妻,可敬,可敬。”湘莲反扶尸大哭一场等买了棺木,眼见入殓,又俯棺大哭一场,方告辞而去
&esp;&esp;出门无所之,&esp;&esp;昏昏默默,自想方才之事原来尤三姐这样标致,又这等刚烈,自悔不及正走之间,只见薛蟠的小厮寻他家去,那湘莲只管出神那小厮带他到新房之中,十分齐整忽听环ぐ叮当,尤三姐从外而入,一手捧着鸳鸯剑,一手捧着一卷册子,向柳湘莲泣道:“妾痴情待君五年矣不期君果冷心冷面,妾以死报此痴情妾今奉警幻之命,前往太虚幻境修注案中所有一干情鬼妾不忍一别,故来一会,从此再不能相见矣&esp;&esp;说着便走湘莲不舍,忙欲上来拉住问时,那尤三姐便说:“来自情天,去由情地前生误被情惑,&esp;&esp;今既耻情而觉,与君两无干涉。”说毕,一阵香风,无踪无影去了湘莲警觉,似梦非梦,睁眼看时,那里有薛家小童,也非新室,竟是一座破庙,旁边坐着一个跏腿道士捕虱湘莲便起身稽首相问:“此系何方?仙师仙名法号?道士笑道:“连我也不知道此系何方,我系何人,不过暂来歇足而已。”柳湘莲听了,不觉冷然如寒冰侵骨,掣出那股雄剑,将万根烦恼丝一挥而尽,便随那道士,不知往那里去了后回便见____
&esp;&esp;上卷字数:9699
&esp;&esp;话说尤三姐自尽之后,&esp;&esp;尤老娘和二姐儿,贾珍,贾琏等俱不胜悲恸,自不必说,忙令人盛殓,送往城外埋葬柳湘莲见尤三姐身亡,痴情眷恋,却被道人数句冷言打破迷关,竟自截发出家,跟随疯道人飘然而去,不知何往暂且不表
&esp;&esp;且说薛姨妈闻知湘莲已说定了尤三姐为妻,心中甚喜,正是高高兴兴要打算替他买房子,治家伙,择吉迎娶,以报他救命之恩忽有家中小厮吵嚷三姐儿自尽了,被小丫头们听见,告知薛姨妈薛姨妈不知为何,心甚叹息正在猜疑,宝钗从园里过来,薛姨妈便对宝钗说道:“我的儿,你听见了没有?你珍大嫂子的妹妹三姑娘,他不是已经许定给你哥哥的义弟柳湘莲了么,不知为什么自刎了那柳湘莲也不知往那里去了真正奇怪的事,叫人意想不到。”宝钗听了,并不在意,便说道:“俗话说的好,天有不测风云,&esp;&esp;人有旦夕祸福&039;这也是他们前生命定前日妈妈为他救了哥哥,商量着替他料理,&esp;&esp;如今已经死的死了,走的走了,依我说,也只好由他罢了妈妈也不必为他们伤感了倒是自从哥哥打江南回来了一二十日,贩了来的货物,想来也该发完了,那同伴去的伙计们辛辛苦苦的,回来几个月了,妈妈和哥哥商议商议,也该请一请,酬谢酬谢才是别叫人家看着无理似的。”
&esp;&esp;母女正说话间,见薛蟠自外而入,眼中尚有泪痕一进门来便向他母亲拍手说道:“妈妈可知道柳二哥尤三姐的事么?薛姨妈说:“我才听见说,正在这里和你妹妹说这件公案呢。”薛蟠道:“妈妈可听见说柳湘莲跟着一个道士出了家了么?薛姨妈道:“这越发奇了怎么柳相公那样一个年轻的聪明人,一时糊涂,就跟着道士去了呢我想你们好了一场,他又无父母兄弟,只身一人在此,你该各处找找他才是靠那道士能往那里远去,左不过是在这方近左右的庙里寺里罢了。”薛蟠说:“何尝不是呢我一听见这个信儿,就连忙带了小厮们在各处寻找,连一个影儿也没有又去问人,都说没看见。”薛姨妈说:“你既找寻过没有,也算把你作朋友的心尽了焉知他这一出家不是得了好处去呢&esp;&esp;只是你如今也该张罗张罗买卖,二则把你自己娶媳妇应办的事情,倒早些料理料理咱们家没人,俗语说的夯雀儿先飞&039;,省得临时丢三落四的不齐全,令人笑话&esp;&esp;再者你妹妹才说,你也回家半个多月了,想货物也该发完了,同你去的伙计们,也该摆桌酒给他们道道乏才是人家陪着你走了二三千里的路程,受了四五个月的辛苦,&esp;&esp;而且在路上又替你担了多少的惊怕沉重。”薛蟠听说,便道:“妈妈说的很是倒是妹妹想的周到&esp;&esp;我也这样想着,只因这些日子为各处发货闹的脑袋都大了又为柳二哥的事忙了这几日,反倒落了一个空,白张罗了一会子,倒把正经事都误了要不然定了明儿后儿下帖儿请罢。”薛姨妈道:“由你办去罢。”
&esp;&esp;话犹未了,外面小厮进来回说:“管总的张大爷差人送了两箱子东西来,说这是爷各自买的,不在货帐里面本要早送来,因货物箱子压着,没得拿,昨儿货物发完了,所以今日才送来了。”一面说,一面又见两个小厮搬进了两个夹板夹的大棕箱薛蟠一见,说:“嗳哟,可是我怎么就糊涂到这步田地了!特特的给妈和妹妹带来的东西,都忘了没拿了家里来,还是伙计送了来了。”宝钗说:“亏你说,还是特特的带来的才放了一二十天,&esp;&esp;若不是特特的带来,大约要放到年底下才送来呢我看你也诸事太不留心了。”薛蟠笑道:“想是在路上叫人把魂吓掉了,还没归窍呢。”说着大家笑了一回,便向小丫头说:“出去告诉小厮们,东西收下,叫他们回去罢。”薛姨妈同宝钗因问:“到底是什么东西,这样捆着绑着的?薛蟠便命叫两个小厮进来,解了绳子,去了夹板,开了锁看时,这一箱都是绸缎绫锦洋货等家常应用之物薛蟠笑着道:“那一箱是给妹妹带的。”亲自来开母女二人看时,却是些笔,墨,纸,砚,各色笺纸,香袋,香珠,扇子,扇坠,花粉,胭脂等物,&esp;&esp;外有虎丘带来的自行人,酒令儿,水银灌的打筋斗小小子,沙子灯,一出一出的泥人儿的戏,用青纱罩的匣子装着,又有在虎丘山上泥捏的薛蟠的小像,与薛蟠毫无相差&esp;&esp;宝钗见了,别的都不理论,倒是薛蟠的小像,拿着细细看了一看,又看看他哥哥,&esp;&esp;不禁笑起来了因叫莺儿带着几个老婆子将这些东西连箱子送到园里去,又和母亲哥哥说了一回闲话儿,&esp;&esp;才回园里去了这里薛姨妈将箱子里的东西取出,一分一分的打点清楚,叫同喜送给贾母并王夫人等处不提
&esp;&esp;且说宝钗到了自己房中,&esp;&esp;将那些玩意儿一件一件的过了目,除了自己留用之外,一分一分配合妥当,也有送笔墨纸砚的,也有送香袋扇子香坠的,也有送脂粉头油的,有单送顽意儿的只有黛玉的比别人不同,且又加厚一倍一一打点完毕,使莺儿同着一个老婆子,跟着送往各处
&esp;&esp;这边姊妹诸人都收了东西,赏赐来使,说见面再谢惟有林黛玉看见他家乡之物,反自触物伤情,&esp;&esp;想起父母双亡,又无兄弟,寄居亲戚家中,那里有人也给我带些土物?想到这里,不觉的又伤起心来了紫鹃深知黛玉心肠,但也不敢说破,只在一旁劝道:“姑娘的身子多病,早晚服药,这两日看着比那些日子略好些虽说精神长了一点儿,还算不得十分大好&esp;&esp;今儿宝姑娘送来的这些东西,可见宝姑娘素日看得姑娘很重,姑娘看着该喜欢才是,为什么反倒伤起心来这不是宝姑娘送东西来倒叫姑娘烦恼了不成?就是宝姑娘听见,反觉脸上不好看再者这里老太太们为姑娘的病体,千方百计请好大夫配药诊治,也为是姑娘的病好这如今才好些,又这样哭哭啼啼,岂不是自己遭踏了自己身子,叫老太太看着添了愁烦了么?况且姑娘这病,原是素日忧虑过度,伤了血气姑娘的千金贵体,也别自己看轻了。”紫鹃正在这里劝解,只听见小丫头子在院内说:“宝二爷来了。”紫鹃忙说:“请二爷进来罢。”
&esp;&esp;只见宝玉进房来了,黛玉让坐毕,宝玉见黛玉泪痕满面,便问:“妹妹,又是谁气着你了?黛玉勉强笑道:“谁生什么气。”旁边紫鹃将嘴向床后桌上一努,宝玉会意,往那里一瞧,见堆着许多东西,就知道是宝钗送来的,便取笑说道:“那里这些东西,不是妹妹要开杂货铺啊?黛玉也不答言紫鹃笑着道:“二爷还提东西呢因宝姑娘送了些东西来,姑娘一看就伤起心来了我正在这里劝解,恰好二爷来的很巧,替我们劝劝。”宝玉明知黛玉是这个缘故,却也不敢提头儿,只得笑说道:“你们姑娘的缘故想来不为别的,必是宝姑娘送来的东西少,所以生气伤心妹妹,你放心,等我明年叫人往江南去,与你多多的带两船来,省得你淌眼抹泪的。”黛玉听了这些话,也知宝玉是为自己开心,&esp;&esp;也不好推,也不好任,因说道:“我任凭怎么没见世面,也到不了这步田地,因送的东西少,就生气伤心我又不是两三岁的小孩子,你也忒把人看得小气了我有我的缘故,&esp;&esp;你那里知道。”说着,眼泪又流下来了宝玉忙走到床前,挨着黛玉坐下,将那些东西一件一件拿起来摆弄着细瞧,故意问这是什么,叫什么名子,那是什么做的,这样齐整,这是什么,要他做什么使用又说这一件可以摆在面前,又说那一件可以放在条桌上当古董儿倒好呢&esp;&esp;一味的将些没要紧的话来厮混黛玉见宝玉如此,自己心里倒过不去,便说:“你不用在这里混搅了咱们到宝姐姐那边去罢。”宝玉巴不得黛玉出去散散闷,解了悲痛,便道:“宝姐姐送咱们东西,咱们原该谢谢去。”黛玉道:“自家姊妹,这倒不必&esp;&esp;只是到他那边,薛大哥回来了,必然告诉他些南边的古迹儿,我去听听,只当回了家乡一趟的。”说着,眼圈儿又红了宝玉便站着等他黛玉只得同他出来,往宝钗那里去了
&esp;&esp;且说薛蟠听了母亲之言,急下了请帖,办了酒席次日,请了四位伙计,俱已到齐,不免说些贩卖帐目发货之事不一时,上席让坐,薛蟠挨次斟了酒薛姨妈又使人出来致意大家喝着酒说闲话儿内中一个道:“今日这席上短两个好朋友。”众人齐问是谁,&esp;&esp;那人道:“还有谁,就是贾府上的琏二爷和大爷的盟弟柳二爷。”大家果然都想起来,问着薛蟠道:“怎么不请琏二爷和柳二爷来?薛蟠闻言,把眉一皱,叹口气道:“琏二爷又往平安州去了,头两天就起了身的那柳二爷竟别提起,真是天下头一件奇事什么是柳二爷,&esp;&esp;如今不知那里作柳道爷去了。”众人都诧异道:“这是怎么说?薛蟠便把湘莲前后事体说了一遍&esp;&esp;众人听了,越发骇异,因说道:“怪不的前日我们在店里仿仿佛佛也听见人吵嚷说,&esp;&esp;有一个道士三言两语把一个人度了去了,又说一阵风刮了去了只不知是谁我们正发货,那里有闲工夫打听这个事去,到如今还是似信不信的谁知就是柳二爷呢早知是他,我们大家也该劝他劝才是任他怎么着,也不叫他去。”内中一个道:“别是这么着罢?众人问怎么样,那人道:“柳二爷那样个伶俐人,未必是真跟了道士去罢他原会些武艺,又有力量,或看破那道士的妖术邪法,特意跟他去,在背地摆布他,&esp;&esp;也未可知。”薛蟠道:“果然如此倒也罢了世上这些妖言惑众的人,怎么没人治他一下子&esp;&esp;众人道:“那时难道你知道了也没找寻他去?薛蟠说:“城里城外,那里没有找到?不怕你们笑话,我找不着他,还哭了一场呢。”言毕,只是长吁短叹无精打彩的,&esp;&esp;不象往日高兴众伙计见他这样光景,自然不便久坐,不过随便喝了几杯酒,吃了饭,大家散了
&esp;&esp;且说宝玉同着黛玉到宝钗处来宝玉见了宝钗,便说道:“大哥哥辛辛苦苦的带了东西来,姐姐留着使罢,又送我们。”宝钗笑道:“原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过是远路带来的土物儿,大家看着新鲜些就是了。”黛玉道:“这些东西我们小时候倒不理会,如今看见,&esp;&esp;真是新鲜物儿了。”宝钗因笑道:“妹妹知道,这就是俗语说的物离乡贵&039;,其实可算什么呢&esp;&esp;宝玉听了这话正对了黛玉方才的心事,连忙拿话岔道:“明年好歹大哥哥再去时,替我们多带些来。”黛玉瞅了他一眼,便道:“你要你只管说,不必拉扯上人姐姐你瞧,宝哥哥不是给姐姐来道谢,竟又要定下明年的东西来了。”说的宝钗宝玉都笑了三个人又闲话了一回,因提起黛玉的病来宝钗劝了一回,因说道:“妹妹若觉着身子不爽快,倒要自己勉强扎挣着出来走走逛逛,散散心,比在屋里闷坐着到底好些我那两日不是觉着发懒,&esp;&esp;浑身发热,只是要歪着,也因为时气不好,怕病,因此寻些事情自己混着这两日才觉着好些了。”黛玉道:“姐姐说的何尝不是我也是这么想着呢。”大家又坐了一会子方散宝玉仍把黛玉送至潇湘馆门首,才各自回去了
&esp;&esp;且说赵姨娘因见宝钗送了贾环些东西,心中甚是喜欢,想道:“怨不得别人都说那宝丫头好,会做人,很大方,如今看起来果然不错他哥哥能带了多少东西来,他挨门儿送到,&esp;&esp;并不遗漏一处,也不露出谁薄谁厚,连我们这样没时运的,他都想到了若是那林丫头,&esp;&esp;他把我们娘儿们正眼也不瞧,那里还肯送我们东西?一面想,一面把那些东西翻来覆去的摆弄瞧看一回忽然想到宝钗系王夫人的亲戚,为何不到王夫人跟前卖个好儿呢自己便蝎蝎螫螫的拿着东西,走至王夫人房中,站在旁边,陪笑说道:“这是宝姑娘才刚给环哥儿的&esp;&esp;难为宝姑娘这么年轻的人,想的这么周到,真是大户人家的姑娘,又展样,又大方,怎么叫人不敬服呢怪不得老太太和太太成日家都夸他疼他我也不敢自专就收起来,特拿来给太太瞧瞧,太太也喜欢喜欢。”王夫人听了,早知道来意了,&esp;&esp;又见他说的不伦不类,也不便不理他,说道:“你自管收了去给环哥顽罢。”赵姨娘来时兴兴头头,谁知抹了一鼻子灰,满心生气,又不敢露出来,只得讪讪的出来了到了自己房中,将东西丢在一边,嘴里咕咕哝哝自言自语道:“这个又算了个什么儿呢。”一面坐着,各自生了一回闷气
&esp;&esp;却说莺儿带着老婆子们送东西回来,回复了宝钗,将众人道谢的话并赏赐的银钱都回完了,那老婆子便出去了莺儿走近前来一步,挨着宝钗悄悄的说道:“刚才我到琏二奶奶那边,看见二奶奶一脸的怒气我送下东西出来时,悄悄的问小红,说刚才二奶奶从老太太屋里回来,&esp;&esp;不似往日欢天喜地的,叫了平儿去,唧唧咕咕的不知了说些什么&esp;&esp;看那个光景,倒象有什么大事的似的姑娘没听见那边老太太有什么事?宝钗听了,也自己纳闷,想不出凤姐是为什么有气,便道:“各人家有各人的事,咱们那里管得你去倒茶去罢。”莺儿于是出来,自去倒茶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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