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未免太长了,是吗?由于她怕我们操心,所以以前她从未告诉过我们。她就是这种人!想得比较多!可是正因为她身体需要调理,所以坎贝尔夫妇认为简应该回姥姥家,这对她一定很有利。他们想,只要在海伯利呆上三四个月,她的身体就会康复的。她身体欠佳,理应到这里来,而不应去爱尔兰。要知道我们会悉心照料她,别人比不上我们。”
“依我看,最好是来这里。”
“所以说,下周五或者下周六她就要和我们住一起啦。星期一,坎贝尔夫妇要去霍利赫德——一会儿我会念给你听的。那么快就要来啦!你想,亲爱的伍德豪斯小姐,我真是高兴极了!遗憾的是她生了点小病——我担心她没准儿消瘦了,让人见了真心疼。我要跟你说,这方面我碰到了件倒楣的事。我一向是先看一下简的信,然后再念给我母亲听,你知道,生怕信中有能引起她伤感的东西。简让我这么做,因此,我一向都是这么做的。今天我像平时那样先把简的信看一遍。不幸的是,当我得知简病了的时候,我情不自禁地叫喊起来,‘上帝保佑!可怜的简生病了!!当时我母亲正在仔细听我念着,我随口说的这两句话她全听到了,不禁大惊失色。尽管这样,当我接着看下文的时候,我明白情况并不像我想像中的那样坏。于是,我便说她病得并不厉害,也就没有太担心了。然而我怎么也想不通,我怎么会如此失态!万一简的身体再不好,我们打算去请佩里先生。诊费可以不用操心。他对简印象不错,为人慷慨大方,大概他不会收费,不过,你知道,我们可不能让人家白看病。他的妻子和儿女要靠他供养,因此要给他点诊费。行了,简信中的内容大致就是这样,下面我来给你念念她的信吧。我想她本人说的一定比我介绍的情况要好多了。”
“我们打算告辞了,”爱玛一边站起来,一边给哈丽埃特递了个眼色,“恐怕我父亲在等着我们。起初进来时,我只准备坐一会儿,再说也没别的事,不会耽误多时。我只不过是路过这里,顺便看望你们一下,再说,到了这里,也不能不跟贝茨太太打声招呼。不过,我跟你们在一起坐了很长时间了,而且心情非常愉快%现在,不管怎么样,我们得走了。”
无论贝茨一家怎么挽留,爱玛还是跟她们告辞了。她又走在了大街上。虽说她很不情愿地听了好多,虽说实际上她已经知道了简有继续听贝茨小姐念那封信。
第二章
简·菲尔费克斯是贝茨太太最小的女儿的独生女,她的父母早已过世。
某步兵团的中尉菲尔费克斯和简·贝茨小姐的结合轰轰烈烈。婚后的生活幸福美满,洋溢着愉悦和幸福,但是如今,这些都消失得无踪无影了,仅留下了他牺牲在国外的硝烟中、撇下的遗孀也因肺结核病和悲伤而离开人世这些让人伤感的往事,还有这个女孩。
她天生是海伯利的。三岁那一年,她的母亲就去世了。从此以后,她的外婆和姨妈便负责照料和看管她,她也成了她们的心中肉、掌上珠。看样子,她很可能会永远跟她们相依为伴,很可能不会受到什么高等教育,要知道她们可担负不起。她长大以后,除了拥有一张漂亮的脸蛋和聪慧,还有热情、善良的亲友外,再不会有人能够帮助她改变命运。
然而,人的命运难以预料,她父亲的一个朋友帮助她改变了自己的命运。坎贝尔上校就是她父亲的战友。他对菲尔费克斯非常器重,认为他是位有出息的青年军官,而且干得相当出色。应该嘉奖,除此之外,有一次坎贝尔上校得了斑疹伤寒,菲尔费克斯悉心照料他,因此他认为菲尔费克斯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虽然坎贝尔上校在菲尔费克斯去世多年后才返回英国,才可以做些事,可他对这份恩情仍牢记于心。他回来后便找到了简菲尔费克斯,并给了她帮助。他已经成家了,只剩下一个孩子还在人世,那就是年龄跟简相仿的女儿。后来,他们就把简接回自己的家中,在一起住了好长时间,大家都挺喜欢简。在她还不到九岁那年,坎贝尔上校主动承担了对她的全部教育,因为一来他女儿跟她十分投缘,二来他本人也想尽尽朋友的义务。这个计划被付诸实施了。从此以后,简便成了坎贝尔家中的一员,而且和他们朝夕相处,只是偶尔去看望一下她的外婆。
他的目标是让她将来当一名教师。她父亲给她留下一笔几百英镑的遗产,仅靠这点钱独立生活那是无济于事的。坎贝尔上校想不出别的办法来帮助她日后谋生,而且他的能力也有限。要知道虽说他有一笔收入颇丰的津贴和薪水,可他剩余的并不多,而且必须全部供给他的女儿。尽管这样,他想提供给她受教育的机会就相当于给她提供了日后维持生计的手段。
简·菲尔费克斯的经历就是这样。她的命不错,坎贝尔一家极尽了关怀和爱心,而且很有教养。经常跟那些正直善良、知识渊博的人在一起,耳濡目染,她受到了很大的启发,智力得到了充分的开发,并且陶冶了情操。由于坎贝尔上校一家住在伦敦,这样一来,即使没有什么天赋,只要经过一流老师的调教,那么她的潜力也会被充分挖掘出来。她温文尔雅,精明强干,没有辜负他们的一片殷切期望。当她长到十八九岁时,倘若说这么小的年龄就能照料孩子,那她担任教师的职务就已经绰绰有余了。可是,坎贝尔一家舍不得让她一个人走,要知道大家都非常喜欢她。父母亲不想赶她走,女儿也忍受不了。只得延缓那不幸的日子。不难下定决心,她的年纪实在是太小了。于是,简照旧和他们生活在一起,跟另一个女儿似的,过着上流社会那种快乐的生活。一方面,享受着家庭的温暖,另一方面,尽情地玩乐,无忧无虑,自由自在。仅有对将来的害怕和她本人很准确的判断力作了冷静的预示,在预示着:这一切过不了多久便会烟消云散了。
论容貌和学识,简算得上是首屈一指。由此看来,坎贝尔一家还那么宠爱她,尤其是坎贝尔小姐对她一往情深,这对于大家而言,真是不简单。坎贝尔小姐不可能不知道上帝赐给她的容貌,而家长又不可能看不出她的聪颖。尽管这样,他们仍然和睦相处,相依为命,而且坎贝尔小姐出嫁之前一直都是这样。论婚姻,相遇和幸运往往偏爱那些条件并不优越的对象。正因为有了这种机遇和幸运,坎贝尔小姐刚刚和那位有钱又可爱的狄克逊先生相识,两个人便一见钟情。她幸福而美满地嫁给了那位狄克逊先生,可是简·菲尔费克斯呢,命运就没有这么好了。
这件大事近来才最终敲定;真是最近才刚刚敲定,虽说她认为自己该走这条路的时候了,那位命运不济的朋友还未来得及找到维持生计的办法。她已经定下决心,要从二十一岁时开始。她怀着虔诚的心情、见习修女般刚毅不屈的精神,下决心在二十一岁那年抛掉一切人生享乐、正当交往、平等社交、希望和安逸而自己去奋斗,永远苦修和忏悔。
坎贝尔夫妇都是识大体的人,虽说舍不得跟她分开,可是最终还是支持她。只要他们还活着,她就甭自己去闯荡,她可以永远在这里住下去。更何况,要是他们图自己舒服,他们完全可以挽留她;可是,这样做未免太过于为自己打算了。事情宜早不宜迟。也许他们开始意识到,最仁慈、最明智的选择是不让她再享受眼下的这种舒适、悠闲的生活,最好别继续把她留在家中。然而,就感情而言,还是有些恋恋不舍。自打坎贝尔小姐嫁出去那天起,她便一直病着。直到她完全康复后,他们才允许她去工作。瘦弱的身体、杂乱的心情会因工作而受到影响,即便是在最佳的条件下,不但要有健康的身体,还需其他更多的东西,否则就不能胜任工作。
有关她不跟他们一起去爱尔兰的情况,她跟她姨妈讲的都是真事儿,虽说可能并没有全都讲出来。他们去爱尔兰,而她来海伯利,这完全是她本人决定的。这几个月可能是她最后跟两位亲爱的好心人度过的自由自在的一段时光了。无论是出自什么目的,是一个、两个或者三个,总的说来,坎贝尔家的人立刻随声附和。他们说,他们相信,为了使她早日康复,让她到外婆家住上几个月是再合适不过的了。她一定会来的。海伯利,迎不来那位早就说要来的大人物——弗兰克·邱吉尔先生——只好暂时先委屈一下,迎来简·菲尔费克斯,而她带来的是分别两年后久别重逢的那种刺激的全新感觉。
一想起不久将要跟她不喜欢的人相处那漫长的三个月,爱玛便觉得有些不自在!不该做的事她偏要多做,该做的事偏要少做!她干吗这么讨厌菲尔费克斯小姐呢?这个问题一时还难以找到答案。有一次,奈特利先生曾跟她讲过,那是因为菲尔费克斯小姐是位有真才实学的年轻女子。她本人就一直希望自己是那种人。虽然她当场就激烈地批驳了他的这种说法,但是,她也时不时地扪心自问,有时也不免觉得惭愧。不过“我总是跟她相处不到一起去。我不知道其中缘由。可是她总是冷若冰霜,少言寡语;不管她高兴与否,总是给人一种冷漠的感觉。再说,她的姨妈总是那样喋喋不休!大家都不喜欢她!别人总觉得我们俩关系很好——就因为我们同一年出生,别人就觉得我俩亲密无间。”除了这些理由外,她再找不出更好的理由了。
这厌烦情绪太不像话了——那些种种不足之处本来就是牵强附会的,加之又被夸大其词了,因此每当久别重逢后第一次与简·菲尔费克斯见面,她反而认为自己仿佛受到了伤害。现在,时隔两年后,简·菲尔费克斯又回来了,出于礼貌,她去看望了,见到简·菲尔费克斯风度翩翩,仪表堂堂,不由得惊诧不已。在过去的两年里,爱玛一直认为简在这两方面不够完美。简·菲尔费克斯温文尔雅,而且十分得体;爱玛本人就特别看重这个。简的个子高度适宜,给人一种高雅端庄的感觉。她的体态非常娇美。她胖瘦适宜,身材适中,略微有些病态,好像在显示她们俩比起来,她更为不幸。所有这些,爱玛不可能意识不到。她的容貌和五官要比她记忆中更靓;虽说不怎么端正,可是很招人喜欢。她长着一双深灰色的眼睛和黝黑的睫毛、眉毛,人见人夸,人见人爱。可是,爱玛以前常说她的肤色不好,一点儿也不红润,现在呢,白白嫩嫩,确实不缺少血色。爱玛最看重的就是这种温文尔雅的美,不由地啧啧称赞。像拥有这种容貌、这种温文尔雅的人在海伯利真是寥寥无几。在这里,只要不俗气,就是优点,就是与众不同。
总的来说,第一次跟简见面时,她怀着异样的心情坐在那里,目不转睛地看着简·菲尔费克斯!她不但感到高兴,而且也很坦然。她还决定,从此不再讨厌简了。她不仅被简的美所吸引,甚至于还为她的这种身世和处境而动容。她想到这一切温文尔雅、落落大方的品质就决定了将会给她带来哪种结果,简会从什么位置降下来,又该如何面对生活,爱玛油然而生敬意和怜悯,除此之外,好像别的感觉就没有了。值得一提的是,爱玛对大家所熟知的细节当然会产生兴趣,此外,她不由地联想到,简还很可能对狄克逊先生产生了爱慕之情。由此看来,她作出这样的牺牲就更值得尊敬和同情了。爱玛现在想改变过去的看法,认为她不会从他老婆那里夺走狄克逊先生的爱,更不会干出那原先杜撰的那种坏事。要说那是一种爱,那也只能是她一厢情愿的、单纯的、失败的爱。很可能简跟她的朋友一起听他侃时,身不由己地上了当;而且,现在她决定故意不去爱尔兰,是由于她纯洁的良心的驱使。这样一来,她便可以自己去奋斗,可以有效地与他和他的亲友分手。
总之,爱玛是怀着这样温和宽厚的心情向简告辞的。她在回家的路上不时地环顾四周,海伯利居然没有一个能让简过上舒适生活的年轻小伙子,也没有人能助她一臂之力以便为简干点事,她不由地喟然长叹。
这些只是感情用事而已——并非持续太久。她刚想要跟别人讲自己要与简·菲尔费克斯永远和好下去,刚刚跟奈特利讲过“她的确美丽动人,还不仅仅是美丽!”还未来得及做更多的事以示自己抛开过去的成见,简就已经在哈特菲尔德跟她外婆和姨妈共度了一个晚上,在很大程度上一切又回到了从前。那些令人烦恼的一幕幕又重现眼前了。那位姨妈还是那样讨人嫌!由于现在她不但夸奖简多才多艺,而且担心她的健康,这更加令人心烦。那位姨妈不但要给她们看那些为她母亲和她本人做的新帽和针线包,还要喋喋不休地唠叨简早饭只吃一点儿面包和黄油,午饭就吃一小片羊肉而已。这样一来,简又出现了过错。她们听音乐时,爱玛只得伴奏,接下来是阵阵喝彩声。爱玛认为所有这些都是故意装出来的,故作深沉,只不过是用更高的手段来夸耀她自己那非常出色的表演。此外,更糟的是,她是那么冷漠!小心!她沉默寡言,很少发表自己的看法。她好像将自己裹在一层礼貌的外衣里面,决定不冒险说出任何错话。她一声不吭,让人厌烦和捉摸不透。
一切都达到了极点。更进一步地讲,在谈论到韦默思和狄克逊的情况时,她更加沉默,只字未吐。她好像对狄克逊先生的性格讳莫如深,对跟他交往的情况不发表意见,对这门婚事是否合适也不说出自己的想法。一切都是敷衍了事,而且也很得体,从不深入地谈论有关详细情节。尽管如此,这对她一点好处也没有。她那种谨小慎微只不过是自欺欺人而已。爱玛识别了她的鬼花招,对她的猜疑又袭上心头。恐怕她不但想隐藏她的爱好,确实还有一些难言之隐;恐怕狄克逊先生另有相好了,还是仅仅为了日后能得到那笔一万二千英镑的遗产才决定娶坎贝尔小姐的。
在谈及别的事儿时,她仍然少言寡语。她到达韦默思的同时,弗兰克·邱吉尔先生也正好赶到这里。听说他们有一面之交;然而,她从不真实地谈论一句,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他长得英俊吗?”“我想大家都觉得他英俊潇洒。”“他待人热情吗?”“人家都是这么看的。”“看样子,他知识渊博,聪颖慧达?”“只是在海滨玩玩而已,或者只是在伦敦偶然跟他相识,很难对这些方面作出什么评语。要经过相当长时间的交往,才能对一个人的行为举止作出正确的评判,我们跟邱吉尔先生仅是一面之交,要作出判断那谈何容易啊!我想大家都非常喜欢他的举止。”爱玛简直无法饶恕她。
第三章
爱玛是不能原谅她的,然而奈特利先生当时也在场,他一点也不恼怒,就连愤恨的表情也没有看到,相反地,他们相互寒暄,彼此关心,玩得很开心。因此,次日清晨,当他有事去伍德豪斯家里时,他对一切都甚感满意,虽说不像她父亲不在屋时那么直截了当,倒也讲得非常清楚,爱玛全都听明白了。他以前总是认为她对简有偏见,而现在看到她有了长进,心里乐开了花。
“昨晚玩得很开心,”他同伍德豪斯先生谈完了正经事,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伍德豪斯先生。他一边收拾文件,一边说道,“很开心。你和菲尔费克斯的演奏相当成功,简直要把我们带入一个神秘的世界。跟这两位小姐在一起无拘无束地呆了整整一昼,一会儿欣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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