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每个人在做事情前,都会有基于最朴素感情的判断,我的判断就是这个!”
“你错了,狄奥格尼斯,你犹豫的原因只是你没有接到科穆宁皇帝亲口下达的命令而已!”高文厉声说道,接着他指着远方,“但我不同,我来君士坦丁堡前曾经在一个村庄栖身过,后来那个村庄被你皇帝如蝗虫般的税吏,和突厥人的践踏毁灭掉了;而后我追随典厩长归来,又看到了流民们重新在它的废墟上生根发芽,那时我对他们说,安心播下来年的种籽,我们会在安纳托利亚的边境守护你,守护你的家人和庄稼。但是现在又有什么用。军队又要退回去了?典厩长贪图的不过是皇帝的宝座,你的主上皇帝也不过是希望重用亲族,来霸占更多的军权财权,比起外敌他更担忧萧墙之内,所有人都在争权夺利,互相倾轧,军队对民众的承诺化为了泡影,你重归家乡也不过只是梦中的呓语,这个老大帝国已看不到夜空里的启明星,没人真正关心这里,想来就来,想弃就弃,人心连草芥都不如。每个自私自利的人都在航船上疯狂拆着甲板、躯壳和桅杆,做成自己的舢板,眼睁睁看着船只遭逢灭顶之灾,自己却企图溜之大吉——所以我受够了,现在我决定让自己的意志来改造它,顺应局势而动不过是第一步罢了。”
这番大逆不道的话,让守捉官整个人都因为害怕而战栗起来,最终他也只能问一句,“你到底要做什么?怪不得整个营地里的人都喊你为卢塞尔,以前我在小亚,并未得知这个人的名字意味着什么,但我现在明白了。”
“我不愿意当任何人,我刚才也什么话都没有说,而是一直在刷马洗马,除非是萨宾娜开口和你说话了,你魔怔了守捉官。”说完这句话后,高文变为无辜表情,忽然闭上了嘴,接着就不再理会守捉官,而守捉官愤懑地在湖滨走来走去,“你必须对上帝发誓,你刚才明明说了僭越到骇人的言语,不容抵赖。”
“我对主发誓,方才我什么都没说。”高文背对着守捉官,竖起手指,轻描淡写。然后他转身,手里举着毛刷,吓得守捉官又以为要泼自己,往后捂着脸急速退了两三步。
见高文接下来只是把毛刷重新摆入桶里,守捉官便依旧在那里义愤填膺,为了避免整个场面纠缠不清,高文把马鞍套在了萨宾娜背上,就不发一语,牵着她离开了,而后回头,“希腊人的确是毫无决断与勇气的民族,我在这一年里观察到了这个道理。”
“我们不是希腊人,是罗马人!”守捉官愤怒地再次纠正。
“哦,罗马人?是不是罗马人,不是靠一些花里胡哨的头衔和法统来确认的,也不是依靠固步自封的虚妄自大,和自私可笑的内斗策略,而是靠无上的勇气,靠是否能创立与罗马相对等的功业,不然最终落在头上的只会是讥讽和凌辱。”高文摆着手,把守捉官呛到几乎无法自支,接着就牵着马离开了。
随后入夜后,尼西亚城中,伊萨克。科穆宁下达命令:
“我们已经与罗姆苏丹及泰夫里斯党执政官达成协议,对方理解了我们处罚乔治的行为,并且表示愿意继续向皇帝效忠。所以,我们得尽快回撤到尼科米底亚地区,等候陛下的下一步指令。”
接着,在伊萨克准备颁布行军条令时,高文站在最末的廊柱前,举手对尊贵的塞巴斯托克拉特发出了疑问,“据我所见,泰夫里斯异端和突厥人都不足以信任,刚才阁下与他们达成的也不过是口头上的协议,所以军队不妨等到他们真的远离尼西亚再行撤退也不迟,更何况如此做也有利于巩固人心,贸然离去,会让军士心情动荡。”
结果这位新拔擢上来的伯爵指挥官,当即遭到其余五位的集火围攻,这群人巴不得早点取得塞巴斯托克拉特阁下的青睐,当然要对敢于质疑权威的家伙迎头痛击。
见到军心如此齐整,伊萨克。科穆宁也不由得心神振奋,便直接无视了高文的提议,叫他退下去,“这群蛮族和异端还是畏惧伟大陛下的威信,因为帝国刚刚在里拉山大败佩彻涅格人,难道他们想步悲惨的佩彻涅格人后尘吗?”
见无人应答了,伊萨克便开始颁布军队行军的次序了。
但这时高文再度举手,“尼西亚前有湖泊和密集的森林,后有狭窄的山区,六千多人的队伍要想走出去,必须得有缜密的侦察,所以鄙人建议叫守捉官去担当斥候,引导大军前进,而后阁下再确定行军阵容比较妥当。”
这下,皇弟发怒了,“斯蒂芬。高文,你简直是麻烦制造者!”
“我只是为了你好,尊贵的阁下,如果这支军队覆没的话,相信你在皇都的风评会变差的。”高文不依不饶。
这时候,大宦官举手,阻止了愤怒不已的伊萨克。科穆宁,接着整个沸腾的议事厅也安静下来,“高文,你指挥的部在行军序列的最后面担当殿后,两日后你与守捉官狄奥格尼斯,一起去侦察尼西亚以西的地形。”
“我拒绝!”这时候,高文和狄奥格尼斯几乎同时喊出这话来。
第72章 军心
然则命令是无可阻挡的,起码高文现在是无力真的和堂堂皇弟对撼的,所以待到次日清晨时分,辎重驮马队已经先行一步,赶到了尼西亚城西三古里的要道地带,构筑起一字长蛇式样的营砦了。
而后很显然,高文担当伯爵指挥官的所部,营砦恰好在最后。
在军仆和工匠构筑木栅和营房时,埃里克森就抓到了三名逃兵,用绳索捆住,送到了高文的面前,“他们在负责监工时,要混入人群里逃跑。”
很快,包括被划归高文编制下的弗兰奇思科在内,各个分队、小队的头目都走过来了,很自然地围绕着军旗下的新任伯爵指挥官,和三名逃兵,形成个观看的圈。
“为什么逃跑?”高文站立在三人的面前,从腰带上取出铜铸的马头权杖,问到。
“马上塞巴斯托克拉特阁下都要逃离尼西亚了,难道我们的军事田产还能保全吗?我们都是追随典厩长的,就算现在不处分,将来也难以逃脱责罚和处理。”这时候,带头的一名士兵仰起脸来,对着新任的伯爵指挥官申诉说。
“你们都是同一列的士兵同袍吗?全是意大利人?”
“是的,都是从拿坡里来的。”三人齐齐点头,不清楚会有什么样的惩处在等待着自己。
“咚”一声,高文将马头权杖,敲在了带头的那士兵的帽盔之上,吓得对方一哆嗦,“看见距离我手指的方向,约莫三十尺的那堆木材的吗?”
三个人齐齐回头,而后又齐齐转回来,点头。
“去把这堆木材,全部运到该运到的地方,帮助工匠一起垒砌营寨,不要像别的部那般投机取巧,我晚上会来检查,假如过关,你们三位还能领到双份的吃食。”这便是高文的惩罚,让这三名同列士兵有些不敢相信,甚至到害怕的程度,站起来垂着手,呆了很长时间,见到临时代理的伯爵指挥官神色没有任何变动,才跑步过去,按照他所命令的去做起来。
“伯爵指挥官,现在逃营的人越来越多,这群士兵都是意大利人,虽然暂时能用荣誉和皇帝的诏书压住他们,但随着时间推移,情况越来越不妙。”而后,几名分队指挥官都站在了高文身边,明显对他如此宽厚的处置感到不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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