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袁琴将双手掩住了脸,很久、很久之后,他才终于抬起了头。
&esp;&esp;斜阳正往那远山之间坠落下去,敛尽了最后的残光。
&esp;&esp;他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走到最近的一具士兵的尸首边,低下身子从死人的手中抽出了被抓得死紧的长剑,又将染血的剑刃在它原主的衣服上擦了擦。而后他慢慢往这尸体堆中走了几圈,找出了一些剩余的吃食用物,用破布包好了绑在身上。最后,他折下一根旗杆,将上边的残旗撕掉,便拄着木杆一步、一步地走了出去。
&esp;&esp;他往北走,没有回头。
&esp;&esp;☆、
&esp;&esp;春去夏来,草长莺飞,焕发生机的南北二宫里一片盎然绿意。
&esp;&esp;可这些阮寄却都看不到。从三月中起,她便腹痛不止,成日里当真只能躺在床上,捂着肚子冷汗涔涔,什么事都做不了。御医说这是因为她本来身体欠佳,生孩子时难免要受些苦,她默默地忍着,忍到后来,便时不时地昏睡过去。
&esp;&esp;有时候她从漫长的迷梦中醒来时,发现顾拾也趴在床沿安然地睡着,自己还紧紧地抓着他放在被褥上的手,手心里都掐出了血痕。她不好意思地抽回手去,他便立刻惊醒,抬头看她一眼,又忙着对她嘘寒问暖。
&esp;&esp;她看见他的眼下也有淡淡的疲倦的青影,心想,他难道从来不睡的么?
&esp;&esp;“陛下?”张迎在外边弓着身子压低声音唤道,“陛下,前线来报。”
&esp;&esp;阮寄吃了一惊。顾拾看她一眼,放下手中的毛巾往外走去。阮寄听见他们两人低低的交谈声,到底说了什么她却听不清楚,心中莫名地焦躁。这么久以来,他不是一直守在章德殿,全然不管政事么?为何前线的消息还会报到他这里?难道是极其——极其紧急的消息?
&esp;&esp;“你今日怎么如此不冷静。”顾拾一直走出寝殿很远了,才回头批张迎,“教皇后听见了又要担心。”
&esp;&esp;张迎摸了摸脑袋,“我以为皇后正睡着……”
&esp;&esp;顾拾叹了口气,“说吧,前线又如何了?”
&esp;&esp;张迎将那军报拆了封,递给他,他却推开,揉了揉太阳穴:“念给我听。”
&esp;&esp;张迎匆匆扫过全文,道:“是叛军,过了彭城,攻沛县不克,更北上山阳……”
&esp;&esp;“山阳。”顾拾闭着眼笑了笑,“下一个便是济阴。”
&esp;&esp;张迎脸色并不好看,他压根笑不出来,见着顾拾的笑,他也很不能理解:“陛下您就不着急么?这叛军万一过了济阴,很快就会打到河内了啊!”
&esp;&esp;“朕怎么不着急?”顾拾道,“可是着急有用吗?”
&esp;&esp;张迎难受地道:“要是他们慢些打也好,北边的兵力就可以调到南方去,再不济,鲜卑那边不是已经……”
&esp;&esp;“朝中有人故意纵敌,敌寇又怎么会慢些打。”顾拾淡淡地道。
&esp;&esp;张迎苦着脸道:“可眼看着皇后这边也抽不开身,至少……这一个月,可不能有差池啊!”
&esp;&esp;顾拾又笑了,“你原来还心疼着皇后呢。”
&esp;&esp;张迎却摇了摇头,“奴婢是心疼陛下。陛下内外忙碌,既要顾着天下人的安危,又要提防朝堂上的小人,每日辛苦操劳,回来还要照顾皇后……”
&esp;&esp;顾拾一怔,旋而笑道:“那可多谢你关心了。”说着,他便转身往回走,“皇后既醒了,朕去看看。”
&esp;&esp;张迎忙道:“陛下,几位将军相国都在却非殿候着,等您议事呢。”
&esp;&esp;顾拾的脚步顿了顿,“让他们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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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顾拾回到寝殿之中,掀开一重重帘帷,阮寄正躺在床上,默默地凝望着他。
&esp;&esp;她额发间汗水涔涔,嘴唇被牙齿咬得发了白,双眸却仍然十分冷定。顾拾走过去,为她捋了捋头发,低声道:“痛便说出来。”
&esp;&esp;她摇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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