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袁先生?”她喃喃,“你到底是……”
&esp;&esp;袁琴提起衣襟慢慢地走上了台阶,走进了房内。他看了秦笑一眼,注意到她今日的穿着——
&esp;&esp;幽青的上衣,鹅黄的下裳,玉色衣带盈盈一握,再披上柔软的纱帛。她大约还没有梳头,一头柔亮的长发只挽了一个松松的髻,余下的如瀑布垂落腰际,衬出一双幽深的眸子。
&esp;&esp;袁琴清冷地笑了一下,“贵人这是要出门?”
&esp;&esp;秦笑没有做声。
&esp;&esp;“外边风雪太重,我劝贵人,还是不要出门的好。”袁琴拍拍手,两个宦官便呈上来两只金漆托盘。
&esp;&esp;秦笑扫了一眼,一条白绫,一把匕首,和一杯酒。
&esp;&esp;她突然就笑出了声,“这是陛下的主意,还是袁先生的主意?”
&esp;&esp;袁琴没有回答。他看着两个宦官走出去、带上了门,才转过头来,“陛下很喜欢你。”
&esp;&esp;秦笑抬了抬眉,“哦?”
&esp;&esp;袁琴道:“秦贵人,你是不是以为,只要你愿意,这世上任何男人就都会喜欢上你?都会为了你,抛家弃子,杀人放火,在所不惜?”
&esp;&esp;秦笑顿住,半晌,“袁先生这是何意?”
&esp;&esp;“你不必叫我袁先生。”袁琴冷淡的话语里终于裂开了罅隙,“我也不姓袁。”
&esp;&esp;秦笑抬眼,一分分、一寸寸地审视过他的脸。那是一张平平无奇的脸,过于冷硬的轮廓,眼神却黑得透亮,像是连分毫的渣滓都不能容下的深水。
&esp;&esp;秦笑全身一震,脑海中电光石火般想起了什么——
&esp;&esp;“你难道是、你难道是……”她惨白了脸往后退缩,“不可能!你不可能知道……”
&esp;&esp;“我不可能知道我自己是谁,对吗?”袁琴慢慢地展开了一个微笑,“可是我娘无日无夜不提醒着我,一直到死前,她还同我说,有一个姓秦的女人,拿走了她所有的一切……”
&esp;&esp;他几乎是从来不会笑的。而今他笑了,秦笑却宁愿自己没有看见——
&esp;&esp;太像了!这样冰冷无情的笑容,这样高高在上的笑容……
&esp;&esp;他的容貌,与那个人原没有半分相似……可这时候,她却又觉得,那个人好像就这样站在了自己的面前!
&esp;&esp;“报应,都是报应……”她低声喃喃,目光仓皇地掠过那托盘上的东西,喉头忽然哽了一下,“你娘、她……她还好吗?”
&esp;&esp;话一出口她便后悔了。这样的一问,算什么呢?她想起来自己当初是如何对待他们母子的,她不仅命人将他们撵出南宫,她还……
&esp;&esp;“托你的福,我娘被打断了一双腿,余生都只能在床榻上度过。”袁琴的笑意更深、更冷、也更绝望,“我从三岁开始乞讨为生,带着我娘四处转徙,也不乏有人看上了我娘的姿色……而我娘连躲都躲不开去。秦贵人,你风光了一辈子,你想象过被素不相识的男人压在身下的滋味吗?”
&esp;&esp;秦笑茫然地看向他,眼神里空空荡荡的。她何须想象?她知道那种滋味的,她也曾经……在这一刻,她终于能对自己始终怀恨在心的那个女人产生出遥远的同情,她想乞求对方的原谅,可是已经晚了。
&esp;&esp;她只是低低地道:“当年我只有十五岁……我以为他喜欢我……就不应该,不应该和别的女人……”
&esp;&esp;她曾经被那个人骄纵得无法无天,爱也好恨也好,都丝毫不在乎旁人的感受。这是谁的错?那个人让她以为他将一辈子只喜欢她一个,这是谁的错?
&esp;&esp;“到了七岁上,我再也无法忍受,就亲手杀了我娘。”袁琴冷冷地道。
&esp;&esp;秦笑猝然一震,眼中的光碎裂开来。
&esp;&esp;“你们这些久处上位的人啊,以为一时的忍辱负重就是莫大的委屈了。”袁琴干哑地笑了笑,这一笑却似自嘲。他转过头去,片刻,才接着道:“十四岁时,我有了自己的田业,再过几年,我就在村口遇见了一个牧羊的小孩。”
&esp;&esp;秦笑震惊地抬起头。
&esp;&esp;“我给他伪造了一份旧宗室的名籍。”
&esp;&esp;“你,”秦笑的嘴唇微微翕动,“你敢同我说这些,是不是笃定了,我今日非死不可?”
&esp;&esp;袁琴道:“我娘给我取名为琴,便是要我记住,我的仇人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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