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方砚知说得豁达,她也不便去猜这话中到底有几分真假,索性一味全信了去。见桑嫣脸上懵懂神色,方砚知觉得她有些可爱,便将手肘撑在面前桌上,掌心托着自己的下巴,用一种似笑非笑的目光盯着她瞧。桑嫣被他盯了个激灵,条件反射地脱口而出。“方大哥怎么一直看着我?”方砚知但笑不语,他那神秘莫测的笑容看得桑嫣十分不自在。桑嫣和他们相处了这么久,早就知道方砚知一旦这样笑,心里头想得准没好事儿,十有八九是要拿自己做下酒菜侃大山的。果不其然,方砚知故弄玄虚地笑了一会儿,就开始故作姿态地长吁短叹。他做作地抹了抹自己的眼角,语气惋惜地说道:“只是突然想到,不知道咱们铺子里的掌上明珠桑嫣姑娘,未来能不能遇到一个相伴终生的人呢?”没想到方砚知聊得居然是自己的终身大事,就算桑嫣平日里的性子再风风火火,遇到这样的话题,难免会觉得羞赧和不好意思。她跺了跺脚,嗔怒地瞪了方砚知一眼,责怪他道:“方大哥就会乱说话。”小姑娘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骄纵地扬起了头。她心中赌气,便也不顾礼数,直接转身离开,不肯再和方砚知交谈只言片语。方砚知仍旧是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他半点没有惹恼了人的愧疚感,反而觉得嗔怒的桑嫣比平日里更显姑娘家的娇俏,可谓是别有一番风味。桑嫣哪哪儿都好,可就是性子太过沉稳,难免让人心疼。看着其他和她年纪相仿的姑娘家的天真烂漫,方砚知有时候会慨叹,若是桑嫣没有那般坎坷艰难的少女经历,也同她们一样活泼娇俏,对生活和爱情有自己懵懂的向往,那她又该是什么样子。他的视线追随着桑嫣离开的背影,直到她消失在了走廊尽头。他眸中打趣的笑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化不开的忧愁。即使口头上的大道理讲得再明白,方砚知也清清楚楚地知道,他是分外思念沈舒年的。他可以滔滔不绝地对其他人说自己的良苦用心,可以解释其他人对他的揣摩试探,可是他却骗不了自己的心。这一个月来,深更半夜因为失眠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烙煎饼的每一个晚上,都是对他内心的一次审问。思念在寂静的夜里凝结成水,静静地流淌在空气中,将方砚知包裹其中。窗外皎洁的月色洒落进屋内,落在地上一片碎银光芒,对影成三的夜晚更显寂寥。他一个人坐在大堂里,掌柜的今日请假回家处理家事,大宝小宝正在学堂读书,桑嫣又刚刚被自己气跑。方砚知忽然觉得,自己实在是有些孤独。等到方砚知将自己所有的事物处理完后,已经是三个月后了。这三个月里,他在善堂收养了几个被父母抛弃的孤儿,将他们带回到了自己的店铺里,然后将自己这门制墨的手艺传给了他们。方砚知从左到右依次摸了摸面前三个半大孩子的脑袋,端出一副和蔼可亲的长辈姿态,语重心长地说道:“孩子们,我将你们收养下来,也不求能获得多少回报。”望着面前三个孩子稚嫩又带着些许怯懦的眼神,方砚知幽幽叹了口气。他的思绪悠然飘远,想起来自己小的时候,教自己制墨手艺的师父也是这样的循循善诱,一步一步带领自己走上文化传承的这一条道路上。“我是个手艺人,手艺人最害怕的就是百年之后没有人能够将自己这门手艺发扬光大。”方砚知记起师父当时对自己说的话,那时他还尚且懵懂,不太能理解师父话中深意。如今他也成为了教别人手艺的师父,心境难免有所不同。“我收养你们,不仅是因为心有不忍,不忍你们小小年纪在外漂泊。”他顿了顿话语,眼神扫过面前站得笔直的三个孩子,接着说道,“同时,也是希望我的这门制墨手艺能够后继有人。”“我没有办法永远护着你们,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方砚知深吸一口气,郑重其事地说道,“雏鸟终有一日能够翱翔天空,只要你们肯用心学,这门手艺虽然不能带你们大富大贵,可是养家糊口衣食无忧,却还是做得到的。”这三个孩子虽然被方砚知领回来好吃好喝地招待了一段时间,可总是忧心忡忡。从小被遗弃的孩子心中总有对世界的敌意,见方砚知不求回报地对他们好,便疑心他另有所图,生怕他是个图谋不轨的坏人。就算在方砚知的铺子里有地方住,不用和其他孩子挤在破庙里,他们也时常惴惴不安,看向方砚知的眼神总带着些惶恐,因此吃也吃不安稳,睡也睡不踏实。如今听他这一席话,三个孩子心中才算是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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