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叔就站在村口,微笑的看这些跑得满头大汗的孩子们,微笑的看着他们每一个人。那一双双突然间发了光、发了亮的眼睛,他真的知道这些孩子们为什么如此开心。
时间,就在这一群年轻人挥汗如雨中,就在他们踏破黎明前黑暗的整齐脚步声中,一点点地悄悄滑过。只留下了这些年轻地孩子,越来越默契的笑容。
当晚秋的霞光洒满了天地之间,微风中送来徐徐清爽时,九叔才霍然惊醒,连上雷震养伤地时间,他们已经前前后后在这个名不见经传。但是只要凌维诚母子遇险,在一个小时内他们就可以赶到的南方水乡中,享受了五个月在乱世中最难能可贵的平静岁月。
五个月,真是弹指而过。
谢晋元已经死了五个月时间,国人曾经为这位民族英雄举行了声势浩大的缅怀,但是时间无疑是一剂最好的止痛剂,悄无声息的治疗着每一个人。蓦然回首,谢晋元这位盖世英雄的死,对于整个民族来说。也只不过是一朵小小的水花罢了。
试问到了这个时候,又有多少国人知道,在这个世界上,还有凌维诚这样一个女人,带着谢晋元的血脉,
失去英雄家属光环的包围,对于日本人而言,凌维诚母子,已经失去了利用地价值,而他们保护凌维诚母子的任务,到这个时候,似乎可以靠一段落了。
……
当雷震带着一群大汗淋漓,几乎连身体都拖不动的伙伴,回到他们暂时居住的家时,他们吸着鼻子,目光一起落到了餐桌上。和往常一样,九叔已经为他们准备了可口的饭菜,但是略略不同的是,九叔今天却没有坐在餐桌前,带着一脸淡淡的笑意等着他们。
在九叔每天习惯坐的位置上,放着一份《中央日报》,在报纸上面,还端端正正的摆着一封上面写着“雷震亲启”字样地信。
看着眼前的一切,雷震心里扬起的第一个念头就是……九叔走了!当他拆开了那封信时,九叔那隐忍中透着强大压迫力的声音,仿佛又在雷震的耳边响起。
“雷震,正所谓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我走了。
不用我说,你也知道,我出现在你们这群年轻人的中间,说好听了是为了协助你,说难听了,就是要监视你。虽然你是谢晋元的徒弟,但是你毕竟太年轻了,年轻得让我们不放心,更不敢把帮会内最优秀的下一代,交托到你手中。
这些孩子当然是优秀的,事实上能够成为公认的刺头,本身就必须要拥有远远超过同辈的天份与优点,才会被大家承认,被周围所接受。但是,也就是因为这些孩子太过于优秀,太过于性格鲜明,强势得根本不知道如何和别人配合,更不知道如何去融入一个团队。他们就像是一群在冬季想靠在一起彼此偎依取暖,却总是在不经意间,把对方刺痛弄疼了,只能保持距离,在寒中发抖的刺猥。
雷震,如果说你在护送凌维诚母子的路上,展现出来的战斗技巧和指挥技术,已经让我这个半老头子刮目相看的话,那么你在这个村子里。以身作责带动了每一个人,并让他们心甘情愿的接受你的训练,就足以赢得我的尊敬。当我看着你,让这些孩子轮流爬到距离地面足足五六米高的大树上,缚住自己的双手向后躺倒,再被早就站在树下的同伴一起用双手接住……在那个时候,我的心里除了震惊还是震惊!也只有我这样的老头子,才能明白。他们双手被缚,整个人向后躺倒,已经失去了任何挣扎或者自我保护的能力,他们剩下的,就是相信自己的同伴!你就是在用自己的方法,教导了这些孩子,让他们慢慢变得默契,让他们看起来越来越象一支军队。
到了这个时候,我真地可以笑着离开了,这些孩子跟着你。我放心!在我的心里更有一个预感。他们跟着你,可以闯出一份更大的成就,闯出一片更广阔的天空!本来我想当面向你们道别。但是我想,既然对你的不放心,是在彼此相知相识中,慢慢消除的。那么只剩下欣赏与认可的我,是不是也应该悄悄的消失,用这种方式,来表达对你的一种认可呢?
而且我真的老了,老得不喜欢再看到离别,我更不愿意看着那些孩子年轻的脸时,会不由自主地在心里想着。究竟还有谁能活着重新出现在我的面前。所以,就让我们彼此在心中笑着,举起自己的手,并彼此祝福吧。
对了,张诚的骨灰,就由我带回去,交给他的父亲。我会亲口告诉五哥,他的儿子是一个英雄,一个面对强敌战死沙场。纵然流尽身上最后一滴血,也没有倒下,更没有丢人的英雄!有这样一个英雄的儿子,五哥就算是哭,眼泪中也会带着笑意的。”
九叔这封整整写了三页的信,终于看完了,雷震真的不知道,原来在九叔那写满严肃的脸庞下,竟然还隐藏着一颗如此细腻的心。
而在这个时候,一开始还带着一脸不经意笑容,随意抓起那份报低展开阅读地鬼才,双手却在微微发颤。
“师……父!”
鬼才想告诉雷震报纸上写了些什么,在他们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时,外面又发生了什么,可是当他张开嘴的时候,这个八面玲珑的家伙才发现,就连自己的声音都是颤抖的。
而坐在鬼才身边,半侧过脑袋,和鬼才一起阅读报纸的罗三炮呢,他早就已经痴了。他就那样痴痴的望着那份报纸,痴痴的读着上面地每一个字每一句话,痴痴的任由两条细细的泪痕,从他的脸庞上划过,痴痴的从他脸上扬起了一个大大的,如此骄傲如此快乐又是如此悲伤的笑容。
“进攻,进攻,我们终于要主动进攻了!敌人逼进一步,我们就退后一步,不被别人逼得山穷水尽,我们就绝不抵抗。不积极备战,不针锋相对的拼死争夺,面对本来就比我们强,比我们狠的敌人,我们能不输吗?我们输了一场又一场战争,我们丢掉了一个又一个城市,我们输得无颜见江东父老,我们输得早已经成了历史罪人!可是现在……我们终于要主动进攻了!不是反击,而是进攻!进攻!进攻!你们都听清楚了没有,是进攻,是我们主导的大进攻啊!!!”
罗三炮的声音也是颤抖的,这个已经三十多岁早已经是曾经沧海,用自己双眼见惯了生死离别人生百态的男人,在这个时候他看起来当真是又哭又笑,当真是骑马上吊。但是他至少可以用最大的声音,读出了那份报纸头版头条上的标题:“如得远征异域,始偿男儿志愿。军中盛传,即将出国远征日寇,戴安澜将军喜出望外,求贤若渴!”
出国远征日寇!
这几个字当真是犹如一道在暗夜中最亮丽的闪电,狠狠划过每一个人的心脏。
现在时值一九四一年秋季,日本军方为了建立所谓的“大东亚共荣圈”,正在紧锣密鼓的加强海军力量,积极策划对南太平洋地区的进攻,以太平洋为舞台的世界大战已经一触即发。
到了这个时候,日本已经不再是中国一个国家的敌人,越南、泰国、缅甸等东南亚诸国,都面临着战前爆发前的狂风激荡。和中国云南接壤的缅甸,处于中国大西南防线的外围,而通过缅甸兴建的滇缅公路,更是中国接受以美国为首的国家物资支援的唯一陆地通道。就是通过滇甸公路这条大动脉,每个月都有三万六千吨战争物资,源源不断的输送到中国,有力的支援了中国对日抗战。让中国可以在自己的土地上,死死拖住了日本陆军百分之八十的军力。
如果日本想要在短时间内击败中国,逼迫国民党政府屈服,从而把他们已经投入到中国军力抽调出来,投到到南太平洋战场上,他们就必须要占领缅甸,掐断滇甸公路这条援华大动脉!
为了保卫滇甸公路,戴安澜将军率领的国民革命军第二百师,在四一年初,已经被调到了贵州安顺、曲靖一带,一边面向全国招收有一技之长的人才收编入伍,进行紧张的集训,一边整装待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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