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林老人皱眉:“嘶,傻小子是你叫的么?”
老余:“骚类,大兄弟。”
陈林:“不是,这年头还有人相信真爱?啥是真爱?”
老余又拿出一根烟,不过没有点,只是拿在手里玩。
“我记得第一次见到她是在学校社团活动上,她是街舞社,那么多女孩子跳舞,我一眼就看中她了。那么自信、那么明媚、那么活力四射!有些人觉得跳Apop的女生太性感太谄媚,我觉得她跳舞怎么就那么合适呢?一下就跳在我心巴上了!所以我就千方百计打听她,接近她,厚着脸皮追她。最后终于在一起了,给我开心得好几个晚上没睡着,想要24小时和她黏在一起,白天晚上和她聊天,恨不得抱着手机睡觉。你能想象一个大男人在寝室床上因为她微信发过来的几句话,抱着被子翻来覆去娇羞地踹空气么?”
看着对方沉醉地回忆过去,陈林没经历过无法感同身受,略带嫌弃地摇摇头说:“不能!”
老余的老脸也有点红:“不能也正常,我这棵铁树也是第一次开花,那个时候才知道,爱情真美好啊。我这辈子第一次这么喜欢一个人,之前也不相信一见钟情,没想到真的发生在我身上。”
陈林:“那从一开始她就对你这个态度么?”
老余摇摇头:“其实我觉得她一开始好像真没看上我,架不住我脸皮厚,而且我这个人别的大本事没有,就是人还算老实,没那么多花花肠子。也许她看上我这一点,最后竟然真的接受我了。一开始可能她还有点顾虑,但后来我是真心对她好的,而且越来越好。有一次她从家里返校,中途要转车,结果遇到大雪到达中转城市晚点了,没赶上第二班车。半夜两点她自己一个人在火车站旁边找酒店,没想到都住满了,我就网上给她订了一家稍微远一点的,然后我也没敢睡,就一直和她电话聊天直到她安全入住。第二天一早我坐最早的一班高铁去接她,我们又在那里玩了两天。从那以后她也对我敞开心扉,逐渐接受我。”
陈林默默听着,没做什么评价。
老余看他没反应便说:“你们旁边人听着可能觉得没什么,就是很普通的爱情小故事,但是对于我来说都是很美好的回忆。后来她也关心我、照顾我,我们两个的感情也越来越好,她对我真的挺好的。然后我们就毕业了,本来想去大城市工作的,但她妈想让她在家里考个公务员之类的比较稳定,不想让她去外面吃苦。我反正去哪里都无所谓,她怎么决定我就跟着走,她决定回到这里考公,那我们就一起考。本来一切都好好的,直到……”
此时老余把那根烟点燃了,这回陈林没有阻止他。
老余吐了口烟圈:“一开始她说自己月经不正常,量越来越多,时间越来越长,还很紊乱。当时大家都没当回事,毕竟女人的事情我也不懂,以为过段时间就好了。后来她说她肚子疼,人也开始越来越瘦,她还开心地说自己减肥成功。直到前段时间她恶心呕吐,用验孕棒一测竟然怀孕了,可给我们开心坏了。谁知道第一次孕检做b超就出问题了,医生让我们找产科主任给看看,当时我心里就咯噔一下,知道事情不太妙。”
他又深吸了几口烟:“结果没想到真的查出这么个病,还说是家族遗传,她爸她姑姑都是癌症,所以她也很大概率会得癌症。可她还这么年轻,才二十出头啊,人生还没开始呢,刚查出有病竟然已经是晚期还转移了,一点儿余地都不留给我们。她之前真的一点儿症状都没有,除了那点妇科症状都和正常人一样,谁能想到那是癌症啊!怎么就这么倒霉被遗传了呢?我真特么想不通啊,为什么好事不让我们碰上,这种破事偏偏落在我们头上了?!我们打算明年结婚的,现在别说结婚了,她能活到什么时候我都不知道。”
老余说着说着就哭了,蹲在地上痛哭。
陈林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只能拍拍他的肩膀,拿过他手里的烟扔在地上踩灭。
看他哭了一会儿,陈林才敢开口:“你先不要着急,现在应该配合医生积极治疗,虽然说是癌症晚期,但毕竟她还年轻,说不定还有机会呢。”
老余直接坐在地上,越哭越难受:“我都问过医生了,人家说就算手术化疗了,预后的效果可能也很差,五年生存率可能不到30%,我们家属要做好心理准备。准备?你让我怎么准备!好好的人说不行就不行了,这和判死刑有什么区别?她、她还怀着孕呐,那可是我的老婆孩子啊,孩子保不住,连老婆都快不行了。兄弟啊,这不仅是判她死刑,也是判了我的死刑啊。”
说完他一把抱住陈林嚎啕大哭起来,陈林原本蹲在地上安慰他,被他这么一抱,没稳住,一屁股往后坐在地上了。
眼看着两个大男人在楼梯间里以奇怪的姿势半躺着,陈林只能祈祷现在千万不要让人撞见,不然长几张嘴都说不清楚。
陈林听到老余的哭声也很难受,老婆孩子都有生命危险,而且解决的办法只有一个。
他只能等对方的情绪慢慢稳定,一边轻怕他的后背一边说:“我明白你的心情,就像是大桥上的轨道尽头是个断轨悬崖,在火车上的所有乘客只能眼睁睁看着车厢一节节掉进悬崖,等待着自己的死亡却无能为力。如果是我的话,我也承受不了。”
陈林把老余扶稳坐好,帮他整理衣服:“可现在最承受不了的人应该是你老婆,毕竟她才是当事人。我们都在考虑自己,觉得家人要离我们而去很害怕,但其实真正害怕的应该是生病的人吧?有几个人能面对自己的死亡呢?何况她还怀着孩子呢!所以你哭过之后心里好受点了,回去也要多鼓励鼓励她。不管这条路有多难,你们都要一起走下去。”
老余想了半天也缓过来了:“兄弟你多大啊?说话挺有道理,就是有点像老头。”
陈林:“我姓陈,叫老师就行,叫什么老头呢。”
老余:“谢谢你,陈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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