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到上海后很快七七事变爆发,中日开战,他想去日本也去不成了。那滞留日本的宋治钧眼看上海已打仗,日本人亦不许他久留,就赶紧把文物全部打箱封好,寄存在名古屋一个叫龙名馆的旅馆里,自己匆匆赶回了上海。从那以后,这批珍贵的文物就失踪了。有人说,美国人轰炸日本的时候,名古屋一带遭到狂轰滥炸,房子已成废墟,东西全都损失了。也有人说,其他文物尚不清楚,那只“雨过天晴”的瓷器,在那个牙科医生手里。又过了一些年,宋治钧在街上的书店里,看到了柯罗版印刷的一本元代的碑帖,他似曾相识,翻开来一看,上面果然印有盛家的图章,于是跑来对盛家人说:“这本碑帖原先是盛先生的,现在被印出来,说明那批文物尚在人世,未被毁掉,应当抓紧查一查。”可是这时还是兵荒马乱的时期,毓常没有力量再与日本人较劲了,眼睁睁地看着损失了一大批财产。 。 想看书来
第十二章 野火春风(2)
前些年,国内兴起对日战争索赔运动,盛家后代旧事重提。毓常的女儿盛瑛曾设法与当时仍在世的藤山爱一郎联系过,对方有回信,承认有过此事,也办过展览会,他还写过对这些展品的总体介绍,可是讲起展品的最后下落,他也讲不清楚了。
巧的是改革开放以后,毓常的后代中也有人到了日本,并且专程去了名古屋。他们当然对当年的事情怀有疑虑,结果发现那个叫做龙名馆的旅馆居然还在!这就为这宗文物的下落,又罩上一层令人兴奋的迷雾。于是,毓常的夫人王碧芙(前几年刚去世)女士写下委托书,托一律师继续调查……直到现在,事情仍没有眉目,而毓常本人,早在1966年2月就去世了。
人们在感慨他的经济方面的“背运”时,接着又感慨他的政治“幸运”了。他幸亏去世在“*”之前,不然的话,不知又要吃多少苦头呢,从这一点上说,该算是件“幸运”的事吧。
盛毓常早年没有孩子,领养了两个,其中一个在上海震旦大学读书时加入了*地下党,后来成为著名法学家,名盛愉。盛毓常自从娶了王碧芙夫人后,陆续生了八个孩子,四男四女,儿子是盛承志、盛承惠、盛承懋、盛承宪;女儿盛承璞(盛玮)、盛承琦(盛瑛)、盛承瑨(盛琪)、盛承珏。经过抗战八年和四年解放战争,盛家大房到了他们这一代,祖上留下的“老本儿”差不多已吃光了。他们这一代人的记忆中,小时候父母总是在为家里的经济犯愁,到了1940年代末期,已经不得不卖卖当当过日子了。盛承懋在他的*中写到,那时常有收购旧货的人到家中来,但是解放初所有的奢侈品都身价大跌,一只红木凳子才卖一元钱,以至于到了开学的时候,父母还要为他们的学费颇费周折。不得已,老二盛瑛放弃了学业,较早参加了工作,每月把工资的80%寄回家,贴补家用。
1952年,为了节省开支,他们全家搬到了苏州。在极左的唯成分论尚未泛滥成灾的时候,有关部门没有与他们为难,从现实出发,给予他们兄妹甲等助学金资助,从而使他们完成了中学学业。盛家人智力绝对达标,他们个个学习成绩优秀。最终,盛琪考取了华东师大;盛承志高中毕业后入伍,先是进入南京军事学院学习,1958年又考取哈尔滨军事工程学院;盛承懋考入北京师范大学。轮到盛承宪、盛承珏考大学时,“*”爆发了,他们就自学成才。自然,在后来极左路线占上风的时候,他们仅仅因为家庭出身问题,遭遇了很多磨难。现在,真的“雨过天晴”了,过去的磨难反而成了他们精神上的另一种财富,他们比一般豪门子弟活得更加充实,更加自信。
宠辱不惊盛毓邮
笔者2000年在东京见到盛毓邮先生时,老人家已九十岁了。
那天毓老的小儿子盛承兴先生——一个大半辈子生活在日本,却能说一口地道的上海话的中年实业家,驾驶着他那带“天窗”的漂亮轿车,带笔者去见他的老爸。
毓老是盛宣怀的孙子、盛老四的大儿子。他出生在一个意味深长的年头——1911年。这一年既是盛宣怀官至邮传部尚书(即交通、邮电部长),发达到了极至的年头,又是盛极转衰,盛家开始走下坡路的年头。虽然其祖父为其取名“毓邮”,小名“传宝”,但老人家邮传部尚书的位子只坐了十个月,就爆发了辛亥革命……所以从他出生开始,就一直生活在一种盛极转衰、日薄西山的家族氛围中。他是这个家族九十年间的历史见证人,又是一个穷则思变、东山再起的成功的实业家,是盛家一道特殊的风景——一个不可多得的、颇具传奇色彩的老人。 。 想看书来
第十二章 野火春风(3)
车子在东京市区南部的小山上蜿蜒,绕到王子饭店后面的一片幽静而典雅的住宅区,在一幢精致的小楼前停下了。门帘自动卷起,车子入内停妥后,我们从一侧的电梯上去,升至三楼,就是毓老的大客厅了。
一壶酽酽的茶早在等候了。从客厅沿墙一圈皮制的大沙发看,这儿应是常年高朋满座。不出笔者所料,眼前是位非常慈祥、第一面即令人生出信赖感的老人。宽宽的额头、四方脸型,相貌酷似其父。我们像是老朋友似的,很快就进入了主题,历数起那些陈年谷子般的盛家旧事……
令笔者感到震惊的是,老人面对家族的兴衰,有一种现代人少有的坦率与真诚!他没有一般豪门子弟,好为其家族隐恶扬善的旧习,更没有纨绔子弟的虚荣和玩世不恭,他平静而坚定的语调,来自他内心的充实——所谓大彻大悟,原来如此呵!
谈起他的祖父,老人家依然充满了崇敬与自豪。他认为他的祖父之所以了不起,是因为他是在一个封建末世图振兴,在一个农业国里办工业,在一个弱国的地位上与洋人抗争……
1940年代后期,盛氏家族已全面衰落——盛宣怀的几个儿子当中,连财大气粗的盛老五、盛老七,也先后在上海和香港生意失利,迅速地走向了暗淡;盛老四把自己的那份家当花完了,再花大儿子毓邮的钱;盛毓常连遭两次大的经济损失,手里的钞票已所剩无几;“颐”字辈的堂兄盛老三(盛文颐)因汉奸罪被投入监狱。小姐当中,除了五小姐嫁的林家(林薇阁)在台湾尚有一批企业外,七小姐和八小姐日子都日趋艰难。七小姐的丈夫庄铸九曾投资静安寺百乐门舞厅和一家旅行社,但都经营得不顺心;八小姐的丈夫彭震鸣原本就没有什么经营,坐吃山空的日子自然分外凄凉。四小姐夫妇早已去世,几个儿子的命运,均在一波三折之中……盛毓邮的中年时代,正面对着这样的家族处境。
解放以后,国家实行土地国有政策,所有的土地归国家所有,个人已占用的,就要付地价税,迟付的要成倍地加付滞纳金。如果地价税付不出,那么该地皮上的建筑物可计价抵付。这么一来,很多豪门望族都很快萎缩了。
毓邮在大家族析产时,分到了总价为一百一十六万零五百八十六两银的祖上遗产,其中包括三新公司、客利房产合股、沁园房屋、泰吉里、郑家木桥、东有恒路地块的房地产,还有上海、南京、汉口、武昌等地的空地,以及中国通商银行和扬子公司的股票若干。这个时候,他才九岁,就已经成了百万富翁!按说他是第三代,1920年分家产还轮不到他,但是因为盛家老三盛同颐早逝无子,盛毓邮过继给盛同颐,于是继承了三房的份额。
九岁的孩子自然还不会花钱,那么就由他父亲“帮助”他来花。所以后来毓邮对人说,他最怕父亲请他吃饭,或者是为他做西装,因为吃完了饭、做完了西装就要向他借钱。自己的老爸嘛,不借是不行的,但是总是有借无还。
盛毓邮是盛家哥儿们中最会用功的一个,在上海圣约翰大学毕业后又留学英国曼切斯特大学,读商科,回沪后打理自己的产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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