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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部分(第1页)

盛家子女多,八儿八女,孙家更有过之而无不及,有八个儿子,十六个女儿,小姐的队伍超过盛家一倍。孙家公子和小姐、太太们,出门赴宴请或是上戏园看戏,呼拉就是一大群人,动辄就是车马成堆。蜂来蝶去、衣香鬓影之中,差点又“惹”出第三“份”亲家来,即盛四小姐盛樨蕙的三公子邵云骏,看上了孙家大女儿孙用慧的大女儿盛毓青(即冠云)小姐(她的名字以留园里的假山冠云峰为名),一对年青人很快就热乎了。可是谁知后来邵家与盛家又打起了官司(据说是为盛四小姐继承财产的份额事)。大人们不开心,孩子们的交往也就受到了限制。后来官司又撤了,据邵家后人说,是“盛家人买通了我们的几个叔叔”。官司不打也就罢了,一对恋人的热乎劲却给他们拖“黄”了,只能算是一门“流产”的姻缘。

第七章 豪门联姻(2)

孙家这门亲家对于盛家来说,实在是非同小可。过太平日子时大家只晓得荣华富贵,风光一时,到了倒霉的时候,亲家之间就有了特殊的意义。危难见人心,孙宝琦就成了盛家向大总统耳边“迂回前进”的重要渠道。

盛宣怀与袁世凯虽说都是李鸿章的亲信,但一个在南方,一个在北方;一个抓枪杆子练兵,一个办实业弄钞票。可是枪杆子毕竟需要钞票来支持,所以在李鸿章去世之后,他们就成了一对冤家,为招商局和电报局的事情,你争我斗,双方各有高下。后来光绪和慈禧去世之后,盛氏反而更获高升,位至尚书,而袁世凯大概因抓权太切,急吼拉吼的,触怒了摄政王,把他赶回河南彰德老家。而一旦辛亥革命事起,天下大乱,清廷的军队被北上的革命军打得落花流水,大厦将倾,饥不择食之日,只好重新起用袁世凯,就连当年的对头盛宣怀也连发电报,认为挽此危局,非袁氏莫属。结果,袁氏扔掉了钓鱼竿,跑到北京去收拾残局,而盛宣怀却被当成替罪羔羊,被下令革职,被通缉,只好亡命日本。短短十几天即天下大变,人世遭逢,又有谁能预料·

这回轮到盛宣怀回家钓鱼了,但他比袁某更惨,有家而不能回,而是跑到日本去钓鱼了(他在日本主要靠浙江富商吴锦堂的庇护。吴锦堂居神户海边,那房子距明石海峡仅两百米,现在是日本惟一的一座孙中山纪念馆,因孙中山先生在日本曾住过吴家。盛宣怀居此时,“钓鱼”是有可能的,但主要大概是“观山”,因后来住在神户盐屋山)。

因为那时盛氏所有的财产,包括家族的义庄、义田、园林,都被民国政府查封了,他本人远在日本,对国内只能遥控指挥,所以,他必须请人替他走近袁世凯,向大总统献殷勤!在此紧要关头,孙宝琦成了拯救盛家的好亲家,他不失时机地、竭尽全力拉了亲家一把。

原来孙宝琦与袁世凯也是儿女亲家,而且也是“双份”。孙宝琦的五小姐嫁给了袁世凯的七公子袁克齐,十几岁就订了婚;袁世凯的六小姐袁篆桢又嫁给了孙宝琦的一个侄子为妻。孙宝琦与袁世凯还是换帖把兄弟,说起话来投机得很。

孙宝琦家不仅与大总统是儿女亲家,跟许多皇朝贵族、京卿大吏也是儿女亲家。他的二小姐孙用智嫁给庆亲王奕劻的五公子载伦;三小姐嫁大学士、总理衙门大臣王文韶的孙子;四小姐孙用履被皇帝近臣宝熙看中了,成了大甜水井胡同宝大人家的媳妇;五小姐嫁袁世凯的七公子;七小姐孙用蕃,成了张爱玲的后母,即张佩伦的儿子张廷重的妻子;八小姐嫁天津国华银行的经理崔氏……孙家大少爷娶的是皇室近臣、旗人的女儿,三少爷娶的是冯国璋的女儿,四少爷娶的是盛宣怀的侄女……豪门“串”豪门,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全是自己人。所以,要论在北京通“路子”,孙宝琦的本事要比盛氏大多了。

当年庆亲王奕劻主动向孙家提亲,把孙宝琦吓得要死,他说:“我怎敢把女儿嫁给您家公子·我办不起嫁妆呀!”奕劻说:“别着急!别着急!到时候我派人把东西晚上送到府上,新媳妇过门时再带过来即是。”所以孙家二小姐出嫁时所带的嫁妆,原本就是夫家的,只不过先拿过来做做样子,撑足门面罢了。三小姐嫁到王文韶家,更是一件趣事。因孙宝琦与王文韶既是同官又是杭州同乡,为人处事、品性也相仿,于是两人话说到投机处,便将子孙后代来了个指腹为婚。时值孙宝琦的太太有孕在身,王文韶就说:“只要你夫人生下的这个孩子是女的,那就是我的孙媳妇!”结果孩子生下来果然是个女的,是孙家三小姐,于是命中注定成了王家的媳妇。还好这位王家子弟还算争气,后来在汉冶萍公司的北京办事处任职,做了不少具体的事情。五小姐嫁袁克齐也是老太爷们“玩”的“把戏”,老哥俩拜过把兄弟,话说到投机处,也是拿孩子作“抵押”,所以五小姐十五岁时就订了婚,嫁给袁七。 。。

第七章 豪门联姻(3)

孙家是杭州人,之所以在京城里这么神通广大,得助于他的先人。孙家原本就是老资格的京官,而且门风清廉,官场内外口碑极好。

孙宝琦的祖父孙人风是杭州城里知名的教书先生。他的父亲孙诒经,是光绪皇帝的老师之一,咸丰十年考取进士,曾入值南书房、毓庆宫,迁任侍讲,又任户部侍郎,佐度支部达十年,几十年京官生涯,有清廉刚正之誉。孙诒经有两个儿子,八个女儿,大儿即是孙宝琦,老二是孙宝煊,曾任宁波海关监督;最小的女儿嫁给外交部长颜惠庆,亦是近现代史上的大腕人物。

孙宝琦的父亲对朝廷有功,孙宝琦本人对朝廷功劳也不小。他最初是因父功而荫任主事,十九岁就当上了直隶道台,督办铜元局。时海禁初开,他不仅本人积极学习各国语言文字,还先后创办了北洋育才馆和开平武备学校,当时吴佩孚、萧安国和陶云鹏等人,都是他的学生。1900年八国联军入侵北京,他作为随员,护驾慈禧和光绪向西安逃命。因他天生记忆力惊人,读书可过目不忘,又精通英文、法文,所以竟临时充当了朝廷的译电员,不论何方来电,他无需翻密码本,随手可译,再紧急的电报到了他那儿决不误事。于是庆亲王奕劻大赏其才,极力保荐他入军机处专司电报职,由此也引出了儿女婚嫁之事。

1911年10月武昌起义成功后,朝廷拿盛宣怀开刀,盛星夜逃离北京,躲入青岛德国租界,时孙宝琦正在山东巡抚任上,盛即与他取得联系。孙宝琦赶紧从济南电发胶州,叫胶州都督设法保护,回头又连发两电,对亲家进行劝慰,通报情况,又安排盛的侄子盛春颐火速赶赴青岛,随时听从使唤。

孙宝琦给亲家盛宣怀发电:“千万勿赴沪,顷电托胶督。照料沪寓,雇印捕为宜。”他知道上海已成风声鹤唳之地,华捕亦未必可靠,所以劝他千万不要回沪,至于保护老公馆,还是“红头阿三”可靠些。隔几日又发电,告诉亲家,项城(袁世凯)已经打了胜仗,“即到京,乱事可想结果”,于是劝亲家还是暂住青岛观望,“尊体亦宜,至祷”。

后来盛宣怀流亡日本,当然牵挂他的家产,因大清帝国已无可牵挂了,所谓“国破主灭”是也。然而平心而论,他更为牵挂的则是他的心肝宝贝汉冶萍公司,那可是他十数年来的心血啊!

武昌起义后,湖北成了革命军的天下,而汉冶萍是大清官僚们办的实业,自然也成了革命的对象。加上战火的影响,煤运不过来,船驳被征用,即使改用民船运了煤来,也无法卸货上岸,岸上已大乱,码头上已屯兵。况且战事一起,市场也大乱,人们纷纷抛售钞票而挤兑银元。汉冶萍要维持正常开业,必须拿出大量银元来支付,连工人职工也都拒领钞票而要银元。汉冶萍经理、盛宣怀的心腹李维格忙不迭地向上海求援,要求紧急调拨银元,而上海却哄传汉冶萍早被鄂军占领,人已星散,因而银元久无着落。百无出路之际,李维格又动出脑筋,去央告洋行商借,总算临时借到十万银元以解燃眉。然而炮火连天,交通阻断,汉口张家庙车站也被新军占领,汉冶萍铁矿、煤炭无法供应,只能熄火停工了。李维格贴出公告,将洋技师们送回上海,将工人们先打发回家暂避……就此仍不算完,国民政府还要予以查封,并扬言,要没收盛宣怀的汉冶萍公司的股票! 。。

第七章 豪门联姻(4)

盛宣怀此时远在日本,这回可是“隔海观火”了,鞭长莫及,那心里的焦虑自是没法子说,他只有一个办法,就是叫老亲家为之说项,并且运动他的老部下,保住汉冶萍!

孙宝琦找到袁世凯,对他说,汉冶萍是股份公司,根本不是盛某的私人财产,如果强行收为国有,那不是打击了一大批工商业者了吗·汉冶萍的股东都是江南豪富,他们在轮船招商局、电报局等企业均有股份,没收了汉冶萍弄不好会牵一发而动全身,还会影响其它产业,更何况,该企业目前也困难重重,还欠着官款,如果把它收为国有,那么所欠官款日后向谁要去·不如仍旧“官商合办”,于大局并无碍……袁世凯听了认为很有道理,于是不再动汉冶萍的脑筋了。

汉冶萍地处湖北、江西一带,民国后那儿是军阀吴佩孚和萧安国的地盘,而这两个人当年都是开平武备学校的学生,孙宝琦是他们的校长。他们见孙校长出面来管汉冶萍的事了,所以也不敢存心捣乱了,反而用心加以维护。但盛宣怀仍旧不放心,为长远计,他料定自己心力已大衰,即便将来回国,也不可能事必躬亲地管理汉冶萍,不如就让老亲家打理去,反正是自家人,现在各方面都买他的账。所以,盛就把汉冶萍董事长的位子让给了孙宝琦,由他出面担当一切,并且在北京设立一个汉冶萍的办事处,具体的活儿,就让孙的三女婿,即王文韶的孙子跑腿去。那时,孙宝琦手里一分汉冶萍的股票也没有,就当上了董事长,这也是那个特殊时代的特殊故事!

盛宣怀第二年回国时元气已大伤,汉冶萍虽说保住了,但自家的家产尚未发还,他必须继续拉着孙老亲家,跟大总统“对话”。

1916年6月初,盛宣怀还在日本的时候就听说,大总统有意要租用他在北京的住宅,即府学胡同5号的那幢大花园洋房。原来袁世凯见大局已定,已将家眷从河南彰德迁来北京,他们先住在陆军部。可是袁氏家族亦是中国数一数二的大家族,他有十三房太太、姨太太,生下十七个儿子和十五个女儿,加上男佣女仆,浩浩荡荡,足有上百号人,住在陆军部进进出出有诸多不便,于是派人四外觅房,想把家眷安顿出去。想不到觅房之人,竟看中了盛家的房子。真是老天长眼,盛氏得知后,赶紧打电报问孙宝琦可有此事·孙宝琦回电是的,是有这么回事。盛宣怀即刻大喜,决心在房子问题上动足脑筋,或许能讨大总统的欢心。

府学胡同的这幢房子,原是李鸿章的孙子李国杰(伟侯)的房子,二层楼花园洋房。1910年李国杰出洋,任驻比利时钦差大臣,就将此屋抵押在德华银行,押银七万五千两。盛宣怀到北京做尚书后将其赎出,并转押在正金银行,仍是七万五千两银。后来盛又添造了前后两屋。用银三万数千两,所以在正金银行的押款亦增至十万五千两。开始袁世凯的人来看房子,听说此价认为太贵,后来又提出可否租住。盛宣怀知道详情后,立即函告北京正金银行的总办实相寺君,再邀当日初次来问屋之人洽淡,请其转告盛宣怀的意思。那意思即是:“鄙见可请大总督或家眷先行居住,如果合适,只须照李伟侯押七万五千两付还正金银行,所有契据二张即由正金交呈,亦不必拘定付款日期,其未付款之前,押息七厘,仍由敝处付与正金银行可也。除抄函知照正金银行总办实相寺贞彦君责照外,兹特专遣家丁吕素到京,所有屋内原购陈设器具悉数点交,惟亲友寄存各件,即由该家丁带回……”

第七章 豪门联姻(5)

此信是写给孙宝琦的,请其在北京代为周旋此事。“洋式楼房两重,虽不华丽,确是爽明,住眷最宜,洋式家具均备,稍有花木,并有热水管,如果合用,祈即转达,尽可即日收用。候示,当即函致正金银行,所有押款,当由敝处认还该行,项城总统可无庸过问也。”如此热心地把房子让给袁大总统住,当总统的该不会无动于衷吧!当然,也得给亲家一点好处,所以另一信的末尾就有“尚有马车一辆,青马两匹,送交尊处备用可也。”盛氏考虑问题向来滴水不漏,亦是他多次能转危为安的一大诀窍也。

后来,袁世凯果真承其好意,把庞大的家属队伍安置进去住了,大约住了半年多时间,又迁去中南海了。此屋后来由段祺瑞接住。可见几十年间,此房进出的全是些头面人物。又据说解放以后,此屋归康生居住。然而十年前笔者来到府学胡同寻觅当年遗迹时,已经被拆掉了。

作为亲家,孙宝琦对盛氏已努力到家。但他做人也有自己的原则,后来很快又跟袁世凯闹翻了。他于1913年至1914年3月,连任熊希龄、徐世昌内阁的外交总长,于民国三年任国务总理。后来日本人见袁世凯想当皇帝,恢复帝制,需要日本人的帮助,恰逢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西方列强无暇顾及中国的事情,日本人就乘机提出企图灭亡中国的“二十一条”,强迫中国承认。袁世凯原则上要认可,而孙宝琦坚决反对,最后力争不得而于国是无望,便自动引退了。

后来复出,历任税务处督办、审计院院长、财政总长兼盐务署督办、经济调查局总载、全国赈灾处处长等职,这期间,曾因反对中国银行和交通银行停止兑现一事,再次跟袁世凯翻脸,遂愤而辞职,袁世凯拿他也没办法。

1924年1月,孙宝琦再次被推为国务总理,兼外交委员会委员长,没几年,因反对向法国借款的所谓“金法郎案”,再次拂袖而去。

孙宝琦原本就清廉刚正,不刻意积蓄私产,加上民国后多次辞官,家口又众多,后来经济上就常常捉襟见肘。每次辞官离京,都是由他的朋友和旧属为之操办路费和行李,最后一次辞官南归,由于杭州的祖宅已年久失修不能居住了,就只好暂借住上海哈同花园。哈同仰慕他的名声,几十口子人一并住进,也毫无他言。后来他年迈病重,就移居盛公祠后面的汉冶萍公司俱乐部(北京西路万航渡路路口的交通银行的后面,现为警备区老干部活动室和医疗室),直至去世。他全家离开北京的时候,连付房东的房租都付不出了,而房东是建造北海的工程师,因仰慕孙公的为人,就说“算了,算了”。而孙公内心过意不去,就把从法国带回来供女儿学习的两架钢琴,吩咐人抬了过去,算是略表谢意。

他去世的时候,人们来凭吊时送的挽联,大多都赞美了他廉洁清正的品格。其中,当年的大总统徐世昌送的挽联是:“门多歇浦三千客,家少成都八百桑”,横批是:“旧雨晨辰”。一方面是感叹老朋友越来越少了,少得像清晨的残星一样,另一方面是热情地赞扬了他的为人和清廉。先是拿诸葛亮作比,说诸葛亮作为一代丞相,一生廉洁无私,身后别无长物,家中只有八百棵桑树,而他孙宝琦,连八百棵桑树也没有,故曰“家少”;又说他像战国时期楚国的春申君黄歇一样好客,养了三千门客,所以又说“门多”。

孙宝琦还有一件当今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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