腕骨上,赫然两条交错的刀伤,上面还有药粉残留,但仍旧翻着皮肉,一看便知是这几天新添的。
谢兰庭见他不说话,想了想,低声道:“渡河时,营官李三虎带人断后,被援贼围困虐杀……这是夺尸首的时候伤的。”
李三虎是新江营的能将,援贼被他所阻,恼怒之下几十人蜂拥而上,将李三虎扎成人刺。其他兵士也皆是这般惨死。
谢兰庭听哨官报信,带兵回救,众兵士挥泪杀敌,终于夺回尸首。也正是这一战挫去了援贼气势,扭转了战局。
齐鸢的心情也沉重下来,低低嗯了一声,忽又觉得诧异:“这帮匪寇也有援兵?竟反过来问围剿你们?”
寻常匪贼遇到官兵来剿,大都或逃或匿,等官兵走了再为祸四方。可这群人竟敢反过来围杀官兵?
谢兰庭微微一顿,看了他一眼:“这群贼人早有反意,在藤湖建了硝厂和船厂,当地百姓为其做工,并帮忙遮掩。如果不是这次发兵及时,他们很可能已经占领金陵城了。”
齐鸢吃了一惊,难以置信地抬头看他:“什么?!”
本朝承平日久,江南一带更是几十年不见刀枪,现在竟突然冒出了反贼,甚至就在金陵旁边建厂练兵?
金陵可是江南要地!
谢兰庭看齐鸢瞪圆了眼,满目震惊地望着自己,眼神清澈真挚,嘴巴也微微张着,平白给人一种憨厚懵懂的错觉,不由多看了两眼。
齐鸢此时的确很吃惊,不过同时,他也意识到谢兰庭好像缓过来了。这人脸上浮起了一点浅显的笑意。而自己被他握着的右手,也能感觉到有温暖的气息正一层一层往上反。
刚刚谢兰庭的样子太吓人,齐鸢一心想要安抚他,并没有顾及太多。这会儿看他好多了,便觉得俩人的动作有些暧昧。
“我下午买了些伤药。”齐鸢想要抽回手。
谢兰庭的手掌却倏然一紧,扣着他的手腕不肯放。
齐鸢:“……”
“上面还有伤。”谢兰庭却若无其事地自己往上掀了掀衣袖,将小臂上淤青给他看,“这里,撞的。”
齐鸢:“……”
月亮高升又西落,谢兰庭直到半夜才起身离开,带走了几瓶新的伤药和一本《扬州齐才子文章大选》。
那本文选是他自己拿的,齐鸢拦不住,只得哭笑不得地随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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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一早,齐方祖过来喊齐鸢启程。
齐鸢还没问清楚齐府的情况,这会儿想了想,也不好贸然回京,只得先随齐方祖回去。
俩人拿着孟厂给的信,交给那艘官船的差役,后者果然满脸堆笑,将他们带至两间颇为宽敞的舱内,又指着一旁的箱笼道:“这些都是今天一早上大人让人送来的,二位下船的时候记得吱一声,让船工给抬上岸。”
齐鸢跟齐方祖谢过差役,再看箱笼里,竟然都是些金陵的云锦、折扇等东西。其中的还有两盒樱桃脯,中间夹着玫瑰花瓣,入口酸甜。
齐鸢曾听乔景云说过金陵樱桃脯十分有名,但因这东西价高难买,他又没打算回扬州,所以并没有想着捎带。齐方祖这些天忙得脚不沾地,自然更想不起往家里代写本地风物。
这些谢兰庭提起备好,倒是让俩人又惊又喜。
齐方祖甚至趁机念叨了齐鸢一番,让他不可荒废学业,以前齐家捐银捐地,都没能被洪知县高看一眼,哪像现在,谢大人都肯送他们礼物。
齐鸢唯唯称是,心里却想,既然这东西是今天早上才送来的,那多半不是冲着我读书。
而是冲着摸了半宿的小手吧。
昨晚谢兰庭在客栈待到半夜,齐鸢看他精神不好,便只在一旁安静陪着,要么听他说这几天的恶战,要么给他讲讲望社集会。
俩人正事儿一点儿没聊,手倒是一直拉着。
今天一早谢兰庭送东西过来,显然是又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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