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羽和我们一起在高空中追击着那辆困着黑猫的人类车辆。它会先刻意抬升自己的高度,然后开始滑翔,同时双翅不停地快速小幅抖动,让我隐约地听到某种低沉的声音。当它的高度下降到一定程度之后,它又再振翅把自己的高度提升。
我并不太理解它在做什么,但我相信它一定有这么做的理由。果然,没过多久,神奇的事情发生了。我看到了从很远处渐渐地飞过来一些鸟来和赤羽进行交流。之前赤羽在用鸣叫声来呼唤鸟类同伴的时候,那些鸟都是从我们身下的区域飞上来的。而如今,居然有一些鸟会从很远的地方飞过来回应我们的求助。难道说,赤羽发出的信号居然能传到我们视线之外的地方去?
可惜的是,就算这些鸟从很远的地方飞来,也还是很难愿意冒着生命危险去拯救一只和自己毫无瓜葛的猫。善意,总是有其限度的。我非常理解并尊重它们的选择。
不知不觉中,我们已经来到了城市的外围。我开始有点担心了,不知道何时人类会回到他们的居所。一旦他们回到他们的楼房里,想要再把黑猫救出来,怕是要难上加难了。
赤羽一直在继续用它特殊的方式召唤着同类。就算那些鸟儿们飞了很远距离过来问了一下情况之后就摇头离去,它也并无怨言,依旧向它们点头致谢,然后继续专注于发出求救的信号。
赤羽的眼神里,存在着一种坚定的信念。它似乎深深地相信着,会有一大批援军过来帮助我们。
可是,这偌大的天空之下,在这高楼林立的城市里,还会有谁心甘情愿地跟着我们去出生入死呢?
周泉坐在靠近市郊的一家早餐店里,不停地搓着手取暖,等待着老板把他点的面给送上来。他面前的桌上摆放着昨晚连夜刚刚签署好的协议书,似乎连签名的墨迹都还没有干透。周泉的的脚边放着那个装了两百万现金的公文箱,被周泉用自己的大衣盖了起来,避免引人注目。
昨晚沈欢深夜急匆匆地拜访自己的场景还历历在目。沈欢带着他采伐队的助手喘着粗气敲开了周泉家的门。谁知道他的那一个公文箱里的两百万是他花了多少努力才筹到的。看着他气喘吁吁,连衬衣的扣子都松开了的滑稽样子,几乎和他父亲沈万林年轻时一模一样。这也让周泉不由得想起来当年和他父亲沈万林一起在别人的采伐队里努力打工,学习采伐队的运作制度,伐木的技巧的时光。当时还年轻的俩人也是像如今的沈欢这般,为了自己的梦想全力以赴。为了多挤出一点研究伐木的时间,周泉和沈万林加班加点地完成了自己的任务,然后两个人蹲在库房里研究龙锯的构造,把手的位置和发力方式,经常连饭都顾不上吃。
只不过,当他们准备好开启自己的事业时,因为各自经商理念的不同,终究还是选择各做各的,各自成立了自己的采伐队。曾经的搭档也变成了商场上的劲敌。
昨晚的沈欢,毕恭毕敬地把合同献上,坦诚地承认这次收购是占了周泉的便宜,还推断出了周泉应该是遇到了某种极大的困境。所以最后还给了周泉一个两万块的红包,希望周泉能够渡过难关,似乎完全没有介怀他刚接手采伐队时被周泉下的套。沈欢这种不把利益放在首位的做生意方式,也和他的父亲沈万林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沈欢像是经历了某种重大的事情,短短时间内成长了许多,整个人的精气神都完全不一样了,眼神中的迷茫也变成了坚定和自信。
自己奋斗了大半辈子的心血,就这么贱卖给了一个小年轻,还是和自己斗了大半辈子的对手沈万林的儿子。成熟了沈欢拿到了自己的全盛采伐队,看来从此是要一飞冲天了。而自己就像是落幕的夕阳,很难再在这个舞台掀起风浪了。这个残酷的事实让周泉觉得自己的心凉透了。就像这深秋时节清晨的冷风一般。但最终,周泉也只能选择了接受。或许,这就是在为当初摆了万林采伐队一道所犯下的罪孽还债吧。
‘’酸辣粉来啦!‘’老板一声热情的吆喝把周泉从愁思中拉了回来。一碗热气腾腾的米粉摆在了周泉的面前,散发着诱人的香气。老板一边用毛巾擦着手,一边热情地问道:“这位大哥是生面孔呐,来尝尝我家的招牌。够酸够辣,保准让你满意。你等的人还没到呐?”
周泉礼貌地点了点头说道:“是啊,时间差不多了,应该快到了的。我来尝尝看。”周泉一口热乎的酸辣粉下肚,浓烈刺激的酸味和辣味交杂着在他嘴里来回穿行肆虐,让他额头顿时冒出汗来。
周泉不停地点头说:“嗯,这个味够劲道的,不愧是招牌。”想到一会就能见到久违的儿子,以及儿子的麻烦终于基本解决了的时候,周泉的心里涌起了一股暖流,驱散了清晨的凉意,就和这碗冒着热气的酸辣粉一样。
就在这时,两个强壮的男人走了进来。就算周盛带着假发和假胡子,周泉还是一眼认出了自己的儿子,激动得站了起来喊了一声“盛儿!”。周盛身旁的男人悄悄向周泉示意,让他不要太过张扬,引起不必要的注意。
周盛不太情愿地坐在了周泉的对面。这一次,尽管周盛知道他的父亲几乎耗尽了身家来解决他捅下的篓子,但是他对父亲的鄙夷和怨恨已经太深,很难通过这一件事情就能化解。比起感激父亲,周盛更担心的是父亲会抓着这件事情站在道德的制高点来数落他,那他可就一辈子都要活在他爸的阴影之下了。
周盛坐下来之后,突然发现自己好久没有好好地看看父亲的脸了。和自己印象中的父亲相比,那个总是打着别人算盘算计别人,换着花样赚大钱的父亲竟也显出了颓态。不知何时起,皱纹已经爬上了父亲的脸颊和眉目,青丝也从父亲的两鬓和下颚冒出了尖头。父亲此刻的眼里,不再是严厉,也不再是算计,只有看见自己儿子之后的喜悦和安心。
周盛不由自主地颤抖着喊出了口:“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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